第十章 余波-上

“益达，伯父问你，你想要伯父如何安排你？那个巡检司的差事就不错，若是想做千户，也可以，只是杂事颇多，比较麻烦，伯父怕你应付不来。”
认了亲戚，这回张文炳又旧事重提，问起张伟想干什么。
老夫人也柔声问道：“对啊，孩子，你想干什么尽管开口，让你伯父给你安排”
张伟恭敬的对两人深施一礼，“祖母，伯父，我刚刚所说，都是心里话，既然我有个世袭百户的出身，只想先干好这个百户，以后立了功劳，再请伯父照拂。我不想给伯父添麻烦，落人口实。”
张伟的表态让张文炳有点惊讶了，他刚刚还以为张伟是在惺惺作态，但是起码懂得礼数，所以也就顺了母亲的意，把他认下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坚持不用自己安排，这人不是大忠就是大奸，想来以一个小小百户职位，这应该不可能是大奸大恶之徒。
他对张伟没什么情义，无外乎是为了讨母亲的欢心。他这个沂州兵备道，附近的一切兵备事务都归他所管。明末文贵武贱，连指挥使之类的都不过是门下走狗罢了，要不是有母亲这层关系，张伟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张伟既然不用安排，那也就无所谓。
不得不说，张文炳对张伟算很够意思。
他拿出来的巡检的那个职位，相当于后世的派出所所长，甚至权力要更大，油水很是不少，只是他没有想到，张伟想的却不是油水的问题。
有淘宝做支撑，张伟不缺钱，他缺的是实力，而在这个乱世，兵强马壮才叫实力。
自从这次生死之间徘徊数次之后，张伟亲身体会了在这个时代，无权无势的小人物是如何的被人欺辱，生死不过是大人物的一念之间。
靠上张文炳，自然一时半会儿不用担心身边人，但是如果有一天张文炳倒台了呢？如果张文炳要舍弃自己呢？
在乱世里，什么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当个巡检，手下只能聚敛一些弓兵捕快之类，人数有限制，武器有限制，上升空间有限制。
现在自己虽然只是百户，可是拉着张文炳的旗子，这千户所里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别看卫所兵打仗不行，张伟要的是名义，养兵的名义。
想到名义，张伟斯斯艾艾的开口：“伯父，小侄还有一事相求”
张文炳眼神里带着戏谑，心想：“果然是个武夫，还是后悔了吧”
“说吧，想让我安排什么。”
“伯父，这次的事情，小侄也有过错，还请伯父饶恕赵千户一干人等。”张伟诚恳的说：“不管怎样，多一事总是不如少一事，瓜田李下，小侄不想给伯父添麻烦。”
张文炳笑了笑，他久经宦海，一眼就看出张伟什么打算，使功不如使过，这次只要张伟求情留下他们，那以后怎么揉捏还不是张伟说了算。
这一套手法并不算高明，只是他小小年纪就懂了这些，并且之前的屈辱居然也能忍得下去，这小子不简单啊。
“行，怎么处理听你的，我留下钱先生在这里给你帮衬几天。”
这里面的弯弯绕，老夫人不清楚，只是觉得张伟小小年纪就有容人之量和慈悲心肠，这一定是佛宝日日浸润的结果，看着张伟就更加顺眼了。
“母亲，这事情也了结了，我们是不是就先回去吧，益达经此大难，也要好好的休养一番，日后等他身体调养好了，再去沂州看您，您看怎么样？”
张文炳此行本就是拗不过张老夫人，不得不来，现在看事情解决了，也不愿意再待着。
“嗯，说的也有些道理，那益达，祖母就先回去了，你先调养身子，记得常去看望祖母。”
张伟想再挽留一阵，可是现在家里家徒四壁，连个端茶倒水的人也没有，看他们要走，也就客气一番，起身送他们出门。
老夫人眼下对张伟正是亲切的时候，走到院子里，看着这破败的景象，又心疼个不停，“孩子，你这日子过的苦啊，要不然还是跟我回沂州吧。”
张伟急忙说：“祖母，我的家产，之前是千户大人替我保管，想必这两日就会都还回来，日子就好过多了，孙儿不孝，还连累祖母大人挂念。”
“这就好，这就好啊”，老夫人想了一会儿，对着身边人说道：“这身边没人伺候也不行，留几个下人给我孙儿吧。”
张伟一看众人脸色大变，知道他现在这情况，和兵备道大人家那是天壤之别，都不愿意留下，但是老夫人的好意又不好推辞，于是主动开口：“祖母，孙儿这里也就是闹腾几天的事情，过两天就不缺人手了，就请翠儿姐姐留下来帮几天忙，过两日再送回去。”
这下老夫人才满意的上了马车离去，张伟恭谨的一直送到千户所城外几里地外，才依依不舍的停在路边，目送他们远去，身边站着陈喜和钱先生，还有气鼓鼓的翠儿。
等到众人回到家中，门外又聚拢了大群围观的人，大箱小箱的堆了很多的东西。
张伟刚一靠近，赵千户就一脸谄媚的迎上来：“世侄，我替你保管的东西都给你送回来了，你点点。”
不等张伟说话，钱先生在一旁开口，语气还是淡淡的：“张道台是张百户的伯父，赵大人辈分可够大的。”
赵千户连忙改口：“张兄弟，哦，不，张叔父，侄儿我把东西都给叔父送回来了。”
张伟只觉得一阵肉麻，“赵大人，你我兄弟相称即可。”
“是是是，多谢张大哥。”
张伟对赵千户是彻底服了，真是能屈能伸，不过这种人才是可怕，现在能对你多好，以后就能对你多坏。
张伟刚刚的求情并不是准备放过他，对他杀心不变，但是眼下还需要用到他，也不愿意再细枝末节上跟他纠结：“赵大哥不要客气，你是兄，我是弟”
“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张兄弟”，赵千户转身对着手下吼道：“都他娘的是死人？赶紧给我兄弟把东西都搬进去！”
张伟心里默默想了一下，他的这个变脸的本事，自己实在是学不来。
“我还是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