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雁过拔毛，鹿死谁手

这么一来，难受的反倒成了诸多文官。
原本以为有一笔横财入账，没想到到最后全肥了皇帝陛下和宫里那帮太监。
对于李守琦父子来说，这次虽然没能诱导皇帝陛下和文臣们对朱纯臣徐允桢痛打落水狗，但一方面他们白嫖了勇于任事的名声，一方面保住了阳武侯府，还顺便让敌对方也就是两位国公大大的出了一把血，所以还算是比较满意。
至于两位国公将仇恨记在了他们身上，李守琦表示虱子多了不痒，反正本来就要为这点权力斗的你死我活，还差这点仇怨吗？
至于朱由检，白捡了五十万两银子，还顺便摸清了自己计划的漏洞，顺手还激化了一把勋戚之间的矛盾，且没有被抓到机会破坏已经形成的布局，怎么看都是血赚。
朱纯臣和徐允桢这两个倒霉孩子成了众矢之的，那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将这笔账记在了李守琦这个襄城伯身上，准备早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只可惜，大明三百年养士，早就让这帮文官养成了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优秀品质。
眼见内库平白多了五十万两银子，他们又怎么按捺得住呢？
当即就有一个绯袍官员跳出来，却是户部郎中：“皇上，如今河南灾荒，又有闯贼虎视眈眈，陕西亦有旱情，国库却无银赈济，还请皇上从内库拨银五万，以解黎民之倒悬。”
如果是原本的崇祯皇帝，听手底下官员这么一说，十有八九就应承下来，或许会在数额上再做一番讨价还价，但内库凭空多了一项支出却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如今的朱由检深知，大明本就残存不多的能调动的国力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耗费在看上去非常重要实则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等到最终大厦将倾的时候，这些如今指点江山的酸儒们有一个算一个想的都是换个皇帝自己依然高官厚禄，可有几人想过家国兴亡？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这帮读书人没有气节，谁让上头还摆着一个衍圣公孔氏呢？
北宗孔氏在地方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在政治上先是投降蒙元、甘做异族爪牙，尔后又支持朱元璋。老朱为了争取天下读书人的投靠也选择了放他们一马。
然而明亡之际，这支北宗孔氏却先给李自成上劝进表，后给多尔衮送去降表、主动剃发，将“无忠无信”诠释到了极致。
对北宗孔氏下手，也是朱由检庞大计划中很重要的一步棋。但慑于孔氏四百多年盘踞山东的威势，他暂时还不会对他们动手。
只不过这帮酸儒想要从他手里掏钱，却是不啻白日做梦。
当然，话也不能说的太死，否则容易引起官员们的普遍愤怒。所以朱由检想了想，还是在话里给文臣们留了一个口子。
“如今朝堂之上，议的都是要事，休要拿这种几万两白银支出的鸡毛蒜皮之事来扰朕耳目。卿等若有议，请各具表章送至户部尚书处，俟整理清楚明白之后，由户部尚书觐见说明。”
听皇上的意思是不打算答应出钱，众多官员的脸色刚要垮掉，却听得由户部尚书面圣这一句，当下心里也明白。
毕竟几十万两银子刚刚到手，皇上都还没捂热呢，他们就这么你上一章我上一本的要求皇帝出钱，成何体统？
让皇帝稍微捂一捂，然后他们再汇总到户部尚书那里，由他单独对皇帝说明。届时皇帝陛下有了面子，自然也要给大家一些实惠才是。
想明白了这一点，原本还打算从皇帝手里扣一点预算的几位郎中也纷纷缩了回去，心里在盘算着怎么说话才能从皇上手里多要一点钱出来。
“可惜手里没有一个能理财的能臣啊。”用话术暂时堵住了众臣要钱的口子，朱由检暂时松了口气，随后就是幽幽的叹息。
也不求什么姚崇宋璟这种全能的经世之才，哪怕是第五琦、刘晏、吕不韦这种稍有污点的，他也是愿意寄以重任的。
毕竟，大明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没钱。而想要解决财政困境，一个理财圣手乃是必不可少的。
倒不是说卫鞅不能勉力为之，作为当年在战国时代就能独当一面的宰辅之才，虽说卫鞅最擅长的乃是刑名之学，但他在其他方面的功底也并不算弱。
奈何六部尚书，尤其是他这种未曾入阁的实权尚书，按制是不能够兼任的。这也是为了保证皇权的独尊。否则万一有大牛横空出世，自己一个人身兼六部尚书，那比前朝的宰相还要尊贵上几分，届时置皇上于何地啊？
相权衡之下，朱由检宁愿让卫鞅继续坐镇刑部。
但他话里固然是给了群臣一个通过户部尚书从他内库里掏钱的口子，但又何尝不是给他自己留了一个退路呢？
“等你们整理明白，说不定朕也已经找到了某位理财圣手的英魂，届时将户部尚书也换成自己人，朕看你们还能如何运作。”朱由检咬牙切齿的想着，这也算是他的一次小赌。
赌输了的下场，他心里也已经有数。无非就是已经到手的五十万两银子起码要被外朝这帮人扣走一小半。
但如果赌赢了，那就是他为大明江山转危为安埋下的又一个重要伏笔。
当然，对于税制方面，朱由检其实也是有不少想法的。
但是，商税虽然能加，但其中分寸也还是需要斟酌的。如果一下子加的过重，很有可能会将商品流通重新阻断，得不偿失。
但如果留下了空子，那么很多背后站着权贵的商人们自然也有手段躲避商税，届时又会像土地兼并一样，让众多商人投入权贵门下，这种损了国力肥了私家的事情，朱由检是万万做不来的。
更让他尴尬的是，历史上清末赖以续命的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洋人的贷款以及海关的税收。
但大明现在搞不了这两个东西。
没法贷款，是因为现在航海业还没有发展到那个水平。西方也还没有完成所谓的资本原始积累，就算有一小撮人通过和东方的贸易积累起了一定的资本，也还远远达不到一个王朝想要维持所需要的动辄数千万两的借贷额。
海关税收搞不了，是因为现在的大明没有足够强的水军。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大明如今早就有势力取代了朝廷的海关职能，并通过抽税和走私从中赚的盆满钵满。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借抽税和走私发家的，有三伙人。
内地的晋商、华北一带的士族（海面上以沈家和沙船帮为代表）以及江南豪商（海面上以郑家为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