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在雨里待得太久，梁乐的衣服早已经透了，湿哒哒地黏在身上。乱蓬蓬的头发也倒下了，像海草一样趴在头顶。这副尊荣本该是让他狼狈不堪，可是他双眼却像是两点烛火，湛亮的精光穿透了雨幕，映在对面几百人的眼里，没有一个人敢小看这个剑客。
恍惚间甚至给了天外天众人一种错觉，对面是一个狮子一样的男人，而他们则是一群提刀的绵羊。绵羊成群结队，狮子依然无所畏惧。
然而此时这头狮子心里想的是：“这特么闹得也大了······”
梁乐是真没想到自己救出顾伊人打伤雷小风，会招来天外天如此迅速而猛烈的报复。他不过踢了雷小风一脚而已，红娘子就带着天外天全部人马杀进燕陵书院，把蒋太平全家都浇油点火，要是他来晚一步，现在已经成了三具焦炭了。
这时候他才明白天外天为什么会成为燕陵城百姓提及色变的存在，靠的就是睚眦必报，雷厉风行！他们不讲什么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碰我眼我就杀你，你碰我牙我就杀你全家！
手持关刀化作春泥的大汉，壁虎游墙惨遭万箭穿身的黑衣人，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晃过，他们站在一盘盘饺子旁边，一朵朵花的丛中，仿佛在冲他招手说，来啊，来啊。说话间，黑衣人的身体里渗出无数道水线滋养花朵。
天外天的人和雷公山上那些土匪不一样，面对那些土匪他可以把两三百人视作无物。但是面前这些人不行，这里每个人都可以给他威胁，他们血性悍勇又纪律严明，一起扑上来可以轻易的将他淹没。
不止是他，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单枪匹马硬撼这黑色洪流，武林公认的剑道第一人赤眉剑圣不行，他那曾号称东北佟无敌的老爹不行，纳海藏山楼第七层的绝世青衣不行，甚至那传说中近乎半人半妖的偃月教神秘教主······应该也不行。
想到此处，梁乐踏前一步，冲着前方的黑色洪流大声道：“来啊，单挑还是群殴？”
按他从小到大多年的打架经验，不管对面有多少人，哪怕他们的人数优势再大，只要你这句话一问出来，对方绝对就不好意思再占你便宜群殴你。这就是一个激将法，逼你出人来跟我单挑。
对面红娘子还没说话，红娘子身后一个身着黑色唐装的魁梧汉子就冷哼了一声，他生得人高马大，但是双眼狭长，闪着冷光，面色沉凝，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年纪，是天外天这群人里年龄最大的。如果梁乐对天外天稍微有些了解，就该知道他是林堂堂主曹惊蛇，是最早跟随雷纹龙打拼的元老之一，手下有天外天最多的弓弩手。
他左手盘着两颗大核桃，右手轻轻一挥。身后一票人马同时架起左臂，右手举起一支连发硬弩搭上，一阵咔哒声响，足足数十把硬弩顷刻间瞄准了梁乐。
梁乐的背后顿时就滚下了两滴冷汗，虽然混在雨里谁也看不出来，但是那种心里发毛的感觉欺骗不了他自己。
这种硬弩射速极快，而且一连三发，数十张弩不会攒射，只要铺成箭雨射过来，哪怕是再好的轻功也避无可避！江湖仇杀拿出这种兵器，根本就是耍赖！
“干嘛？”梁乐咽了口吐沫，语气依旧强装桀骜地道：“这是要几百人打我一个？”
曹惊蛇冷笑一下，道：“你一个打我们几百也行。”
“曹堂主不要再吓他了，”三堂主后面走出一个汉子来，这人身形健硕、猿臂狼腰，白脸浓眉，颇为英武，抱着双臂缓缓排众而出，道：“将他射成筛子，未免还要让人说我天外天无人。”
“李金刚既然要给你弟弟报仇，我林堂自然不会多事。”曹惊蛇笑眯眯地又一抬手，身后属下顿时又一阵咔哒连响，撤回连弩。
“你弟弟？”梁乐一愣，“又是哪个和我有仇的？”
“我弟弟叫李天顺。”
“哦。”梁乐这才了然，他听蒋太平介绍李天顺的时候提起过，李天顺有一个比他还要厉害的哥哥，位列金刚首位。他随口道：“你长得比你弟弟英俊多了。”
八大金刚之首，坐山白熊，李天横！
李天横几大步走到梁乐面前，两人距离两丈左右，相隔淅淅沥沥的雨幕，目光碰撞，各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