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用是真没想道张妙之会来寻他,说起来当初的约定有些草率。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见着不错的年轻才俊就想着能否说服对方,帮衬一下自己。
不怪他,这次玉林之行,也是林志用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他是怕死,但他更怕死的不止他一个人。
所以在得知那些人为了阻止他,竟然把七境武修都找来。林志用立马让阮真告知张妙之,不用来了。
这是必死之局。
来了,也不过是徒增一具凄凉的尸体而已。
可眼下看着张妙之,他却是热泪盈眶,感动的说不出拒绝的话。
“张天师,何必如此,我不过一小小的县令而已,何必为了我而涉险?”
张妙之见着他,不多月余间,林志用就老了许多,鬓间的长发成了灰白。他愁眉紧皱,细密的纹路在他额头形成了个“川”字。除此之外,张妙之还瞧出他面堂发黑,隐隐有颓败凋亡之相。
显然是已经心存死志。
“不是约好的吗?我若不来,岂不是成了失信小人。林大人,你可莫要误我啊。”
“这......”
林志用苦笑了下,拿出糕点招待起张白鹤他们,随即给张妙之满上一杯苦茶。
他摇摇头,有些无奈,“我近来心乱,还真不知怎么回驳你。天师,难不成你没有收到我让阮大爷告知你的消息?”
张妙之道:“阮城隍尽职尽责,很早就告诉我了。”
“那你还怎么敢来?!”
“既然当初就说好了,我总要来看看,如果事不可为,也能替你收尸不是。”
“呃.......”
见张妙之还有闲心打趣,他兀自愣了下随后微微笑着,“天师,你又不一样了。”
“哦?”张妙之忽的来了兴趣,杨太平之前也说他变化很大,他倒是没怎么在意。可林志用也这么说,他反倒是好奇起来。
就见林志用上下打量了眼他,笑道,“虽说相貌无甚变化,可天师你的气质却是变得越来越沉凝。若是不看你的脸,我多半会以为你和我是差不多的年岁。”
合着自己是变老了?张妙之心想。
林志用又说道,“这种感觉并非是觉得你少年老成,而是说你已然具备有那些大人物才有的威严,那种沉淀下来的厚重可不是随时随地都能见到的。”
张妙之笑着点头,不枉费自己跑来一趟,好歹是句好话。
他摆摆手,推辞道,“行了林大人,恭维的话还是等你安全活过这次诗会再说吧。话说,你这次玉林之行究竟想要干嘛?为什么会惹上一名七境武修。”
闻言,林志用沉下脸来,思付良久。
才抬头望着张妙之长叹了声,“本来这事我是不能说的,但天师千里迢迢赶来助我,我若是不说,岂非寒了天师你的心。”
“不过,这事有些复杂,我就挑些重要的告诉你吧。”
听着这话,张妙之甩出几张符咒贴在房内各处,隔绝了所有声音后,才凝神倾听起来。
以下是林志用的简述。
我本是长衢县一农家幼子,本名林正,这名字在我们县乡还算耐听。好歹我那大字都不识得一个的老父亲,没有信那贱名好生养的话。再加上,县口有条河叫正河,所以我老爹索性以这正之一字给我取了姓名。
直到后来我才知晓,原来那河叫针河,是说它又急又窄,像根针似的,所以叫针河。只是叫久了,才成了正河。得知这事时,我还颇为庆幸,没有被叫林针,而是林正。
七岁那年,长衢县来了个教书先生,是个老头,为人和善的很,叫荀道真。他在长衢县开授学堂,分文不取。尽管如此,还是没人愿意来上课。那个时候,哪怕是县里的人也都活的不富裕,更别说我们了,哪里有时间去学那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爹却好似忽的开了窍,非得把我给送过去。于是,我成了那学堂的第一个学生,荀道真也成了我的老师。
三年后,我靠着一手好字在县里赚了银钱。才有人意识到,荀道真教的是真本事,是可以吃饭的大本事。
于是乎,学堂瞬间多了不少人。老师也没有觉得这些人势利,而是喜笑颜开的欢迎他们。这么一晃,就是五年过去,老师说他的本事就这么多,教完了会与不会他也无法主宰,只是说不会就记着,总有懂的时候。
我问他为什么不能解释清楚,他却笑着说,学问这东西解释出来的都是别人的,只有自己去搞明白,才是自己的。
他说着这叫格物。
我当时不明白,只晓得这两个字意思大概跟我爹下田耕作差不多,得亲自去播种,才能在秋天收获到粮食。
后面,老师准备离开,我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五年间,我们走过许多地方,九州大地,十方裂谷,甚至是禁制之地也留下我们的脚印。老师没有在停下来教导学生,而是不断的行走在旅途中。
一路上我们见着许多新奇的东西和事物。
直到一年后,老师他走不动了,我们一起来到陵安,在圣人庙前,他驻足良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听他说,读书人也太没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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