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酆都城，幽教

闻听阿辛萨对于幽教的解释，董恒神色不由凝重起来。
他沉吟着说道：“酆都城，传说是接引阴魂往生的地方，但是……虽然各地流言颇多，却没有人能证明自己真正见过这座城。”
阿辛萨认同道：“在黑水州，一直有种传言，说酆都城位于黄泉河底，在河脉的某个地方，只有死人才能看见。”
董恒想了片刻，思索着说道：“死人有阴魂，这是可以确定的，目前引渡阴魂的主流方法，是通过各地城隍庙，由城隍点化阴魂，如此，阴魂将会消失人间，前往酆都。”
“但说实在的，这只是阴府司依照古籍之法颁令所为，让人间阴魂有个去处的说法，我甚至一直很好奇，最终阴魂真的能够抵达酆都？”
“冥脉一些地位超然的存在也许清楚，我无法确定。”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遗憾的是，良久也得不到那位黄泉之主的回答。
并非裴顺不想回应，这些世间隐晦之事，但凡他能了解，都恨不得故作高深地给出精辟结论，实在是他没办法回答，他不清楚。
董恒整理思路，继续说道：“可以确定的有两点。”
“第一，酆都城神秘至极，就算真的存在也不可能轻易现世。”说着，他突然又有些心虚，有意无意往古阁深处的黄泉之主看去。
在此之前，任何人来问他酆都城的事情，他都能自信满满地认为不可能现世，因为哪怕是如今冥脉最大的正统势力阴府司，也声称没有找到这个地方。
阴府司只能依照古籍给出定论——使用秘法将阴魂点化，阴魂就能通往酆都城。
如果此事仍有内幕，阴府司其实找到了……那酆都城就更不可能现世，因为声称没有找到这座城的阴府司，会想尽办法掩盖它的踪迹。
然而，黄泉之主就在自己面前，祂主宰死亡，是真正的冥脉古神，必然与接引阴魂的酆都城存在某些牵涉。
如今，这位古神声称即将复苏，这会不会与酆都城即将现世的消息有关？那是不是说明，黑水州突然冒出来的幽教……与黄泉之主有关？
他怀揣思绪万千，有些心不在焉地继续说道：“第二，只有冥脉修士，才能看见死人阴魂。阿辛萨，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阿辛萨却表现得有些茫然：“冥脉……修士？我不知道，这与修士有什么不同吗？冥脉是什么？”
“我……这些时日似乎也看见了亡灵……伟大的黄泉之主，我……”
比起事事总爱脑补，热衷于从古神的回应中作出更多判断的董恒，阿辛萨显得更率直，她下意识已经扭头看向古阁深处，想从黄泉之主口中得到答案。
裴顺暗暗生出笑意。
这件事从侧面印证出，他已经拥有认可修士、令其踏入冥脉大道的能力。
便以不见情绪的语气解释道：“修士向他信奉的神明献祭生命，如果得到认可，他就能获得相应的神明力量。”
“正如你，阿辛萨，我认可你，所以你有了能见亡灵的力量。”
阿辛萨看起来有些喜悦，她的茫然其实没有减轻多少，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慰藉，急忙再次匍匐在地，虔诚道：“感谢祢的认可！太好了，我以为……是我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幽教的蛊惑，我很害怕……”
“现在我知道了，我没有被蛊惑。伟大的黄泉之主，也请祢原谅我那些被蛊惑的、无知的族人们。”
“不对……我那些无知的族人们，有的声称看见了亡灵，现在想来，他们确实都是踏入了修行之路的，是修士，可他们为什么能获得祢的力量？信奉幽教，会获得祢的力量？这……”
“难道，是真的吗？酆都城即将现世，酆都大帝即将临凡，伟大的黄泉之主，难道这都是真的吗？幽教也是祢的信徒，是你的布道者？酆都大帝又是怎样的存在？”
她真的很率直，有什么疑惑，就都一股脑抛出来。
她也很紧张，她杂乱的思绪并不在董恒之下，因为生长在黑水州的她，生长在黄泉河脉的萨依族，比任何人都更笃定，酆都城位于黄泉河底，而黄泉之主是掌控整条黄泉河脉的古神。
董恒也很紧张，或者说，他比阿辛萨想得更深远。
如果幽教真是黄泉之主的布道者……酆都城真的即将现世……那事情将会变得很严峻，这直接涉及朝廷利益！涉及冥脉香火、阴府司气数。
然而。
对此一无所知、仅凭两人对话才头一回听说的裴顺，却只有茫然。
他迅速结合两人的对话，作出判断。
董恒生活在天子脚下，又是王室贵胄，对天下时事颇有见闻，可从他的表现来看，显然对这个幽教并不熟悉，甚至没听说过。
也就是说，幽教是个不受官方认可的组织。
那就好办了。
他结合自己沉睡已久的神明形象，以淡然而又有些冷漠的语气说道：“在我沉睡这段时间，有些人趁机窃取了不该觊觎的力量。他们，只是一群窃贼而已。”
阿辛萨脸上阴晴不定，既荣幸于自己得到真神的眷顾，也担忧那些投靠幽教邪徒的同胞。
董恒听完黄泉之主的解释，心中虽然轻松不少，但也掀起一阵波澜。
对真正的太古神明来说，神道修士到底代表着什么？
神道修士凭借秘物培养信徒，从来都是以替古神布道的立场为之，可黄泉之主作为真正的太古神明，对此却并无表彰，反而以“窃贼”二字给受官方认可的、不认可的所有神道修士，统一作出了定性。
细细想来，如今神道修士不管如何冠冕堂皇，最终却只是受到朝廷、或者各大仙门的认同，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位神明在替某位神道修士站台……
他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脸色也更加凝重起来。
但他不想让迷雾中那位古神看出端倪，他不想、也不敢轻易与对方撕破脸皮，不仅忌惮对方从未展露过的力量，更因为眼下有所求。
便急忙看向阿辛萨，以对黑水州的局势做出判断，从而岔开话题：“我大概懂了，阿辛萨。有人在黑水州私造神格，所谓的圣水，即是压胜物，恐怕……还是致命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