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万风出刑事案件现场喜欢带着卡尔，别的警察要警犬配合搜查、追踪罪犯、鉴别证物，都得依仗警犬训导员，万风不用，卡尔完全可以听懂万风的每一句话，这是更让老周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每次负责将卡尔带到现场就远远地观察万风和卡尔，然后心里的疑问还是找不到答案。
这次在芙蓉湖边，万风把其他警察都打发走，就他和卡尔留在湖边，他让卡尔趴下来，自己则躺在沙地上闭着眼睛，都像是睡着了。风吹树叶与湖水拍岸发出的声音像是催眠曲，远远坐在车里的几个警察也都不敢发出声音，他们不知道领导在干什么，这是在破案吗？这一幕看上去总觉得不那么真实。
在陆少强看来，犯罪分子很狡猾，一具尸体被分解得七零八碎，分地点丢弃，目前只找到一个袋子，死者是男是女不做化验都无法分辨，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等把其它部分都找到，弄清楚死者身份之后才能去调查了。师傅躺在沙地上是做什么呢？陆少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之前问过身边的同事，“他这是干什么？”“也许是想象还原现场吧！”“想象还原？”陆少强更摸不着头脑了。
好像是睡了一小觉后，万风从沙地上爬了起来，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又招呼起卡尔回到了停在路边的警车上，“来，把车开走藏起来，再叫一组人过来，嫌疑人今天可能会继续丢弃尸块，范围就锁定在芙蓉湖这片南面水域。”
万风的任务布置下来，陆少当时就在心里犯嘀咕，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小说里电影里都没有见过这种破案方式，即便是神汉巫婆也还要装腔作势舞一个桃木剑画几张符吧，哪有躺在那里睡一觉就破案的？
刑警支队来了十几个警察和水上公安分局的警察都着便衣散布在周围隐蔽起来，从傍晚时分开始监控芙蓉湖南面水域。陆少强觉得这抓捕行动太荒唐，太不可思议！太儿戏！凭什么说嫌疑人会在当晚出现？神算子？嫌疑人听你指挥不成？不允许抽烟，不允许说话，猫在湖边一处办公用房的房顶，一动不动，浑身被蚊子叮得痛痒难忍，心里真把万风祖宗骂了八百遍。
但是刚过十二点，真有情况出现，一辆白色面包车从环湖公路岔道开了下来，慢悠悠停在湖边，只见司机关了车灯之后下车，从车里取出了两个充满气的车内胎并排摆在地上，接着又从车里取出一块两米长的木板，然后把木板放在车胎上，用绳子开始捆绑成了一个简易的皮筏子，接着他推着皮筏来到湖边，然后又转身回车里拎了好几个袋子，看样子都挺沉的，就这样来回三四趟，他把袋子整齐放在木板上，正准备推着皮筏入水时，突然从四周冲出了五六个膀大腰圆的黑影上前把他按到在地，陆少强因为离得远，等他冲过去的时候，抓捕已经结束，现场的画面此后经常出现在他的梦中，当然都是噩梦。
第一批冲上去的刑警在按到嫌疑人的时候就问他，“袋子里装的是什么？”那人似乎被吓懵了，只会说：“别打我别打我，我交代我交代！……”
车前大灯打开，加上一人一个手电，黑色塑料袋被一个个划开，每个袋子里都装的是砍碎的尸块以及大小不一的石头，陆少强第一次见到，仅仅是视觉刺激也许他还能忍受，但刺鼻的血腥味直冲胃底，一时间翻江倒海，他赶紧冲到外围，这一吐几乎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嫌疑人很快交代，他是因为赌博欠了被害者二十多万，后来得知被害者是与人合伙出老千坑了他，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借名义上还钱之际杀人碎尸，头一天踩点丢了一袋尸块，见没有什么动静，于是第二天想把尸块全部丢到芙蓉湖深处喂鱼，才去找材料做一个简易皮筏，以为人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这就被抓了。
陆少强有太多的疑问，第二天他一见到师傅就问：“师傅，你怎么那么神？你怎么知道这家伙还会去丢尸块呢？”
万风面带微笑回答：“别想那么复杂！实际办案和在你学校里学的案例分析有很大不同，简单来说就是观察+推理+好运气，我们的运气不错，赌对了！你看，嫌疑人对芙蓉湖还是很了解的，相对来说芙蓉湖南面抛尸这个地点最偏僻，我当时看了现场有一种直觉，就是作案者仓促杀人碎尸，并没有完美计划，头一天踩点扔了一袋，如果没有被发现他很可能继续抛尸，这是八月份，尸块如果不冰冻起来，必须迅速处理，否则那个味道没有人受得了，我就让你们守株待兔，这也是赌一把，很有可能让你们白等一晚没有任何收获，最后，只能说明我们运气好！因为犯罪者经常会选择熟悉的地方犯案。”
陆少强听后没有再问，他只是感叹运气实在太好，如果案犯选择多地抛尸那当晚只能傻等一夜了。
在公安局同事眼里，万风是个十足的怪人，在他身上经常表现出两种极端，一方面在工作相处中，待人和蔼从不发脾气，极具亲和力。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太合群，久而久之也无人在工作之外去扰他清净，同事对他的私人生活知之甚少。
万风似乎从不在乎外人如何评价他，而陆少强却很欣赏万风的这一面，这才是真正的成熟，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能保留自我棱角又能接纳他人的圆润，始终从容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