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见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古意盎然的青铜宝顶大香炉，它沉放在入口处，两丈高的庞大体积，既起到了隔绝视线的玄关之用，又给初到者以心理威慑，足见这老山道会的用心之深。
沈放仰头咂舌细看，只见青铜宝顶香炉绿漆斑驳，正面是一副山水松鹤的吉祥图案，内部插满数千只燃烧喷烟的残香，最顶上是两层楼阁殿宇形制的宝盖，飞檐斗拱上站满了各种奇珍异兽的雕刻，经过青烟的熏照，此景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宫缥缈无方，看得人心旌神摇。
绕过此香炉，迎面传来的唱经声陡然增高，眼前竟是一场正在举办百人法会。
最上首的紫衣道人手捧法器，带着一众小道礼敬天地，各种流程规范不一而足。
侧后方有吹拉弹唱的道乐团队，场中更有端茶倒水的童子在穿行。
观礼的人群足有近百人，他们大多是城中富商，不少人还携妻带子，此时全都席地而坐，眼神迷离陶醉，宛如失去魂魄一般。
当沈放跟着壮汉道人从道会后方绕过时，见此颠倒离乱的诡异场景，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走着走着，沈放感觉有些被烟雾眯了眼，赶紧用手指揉搓，渐渐的头脑感到有些昏沉，眼前景物竟然开始重叠起来。
“不对，这烟雾有古怪。”沈放强行摇了摇头，心中悚然一惊，也许是他戒备心足够强，亦或是他并非身处场中烟雾最浓处，他竟然短暂的惊醒过来。
“嘶，这味道是……夜茯神。”他从燃香的青烟中嗅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当即脸色难看起来。
夜茯神是一味昂贵的药材，具有宁心安神的功效，常常用于治疗失眠等症状。不过，此物性烈，一旦药量增加便有大毒，掺杂在燃香的烟雾中致人神志昏沉的同时，也会侵伤人的脾气，使身体虚弱乏力，若是闻得久了还会给身体留下不可挽回的损伤。
研习过《古药集》的沈放也算半个药道中人，也许治病救人他不在行，但论起对各种奇方怪药的见识，毫不夸张的说，他的理论知识也算是登堂入室的存在了。
赶紧抬手摸向怀中大力丸，熟稔的用指甲刮下一点药粉，然后偷偷送入嘴中咽着口水吞下。
大力丸带来一股振奋效果，使得沈放头脑顿时清醒不少，望向那带路的壮汉道人，只见对方兀自闭气前行，脚步渐渐加快。
等穿过烟雾弥漫的道会，壮汉道人回头望向面色如常的沈放，眼中充满微讶之色，啧啧称奇道：“不错，不错。没想到贵客竟然深藏不露，不仅术法深厚，胆识手段也远超常人。”
“道长缪赞小生了。”沈放冷哼道，他可是颇为记仇，此时他的鼻梁还隐隐作痛，自然不肯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壮汉道人微微摇头，并不赞同沈放自谦的说法。他凝视着后者，眼中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
“贫道的话可没半句敷衍，石阶处的鬼妖，只有身怀邪祟之力的异人能感觉得到，而以贵客的表现来看，定然专精于术法，前途不可限量。
更别说贵客还能安然无恙的通过道会的幻香阵，有如此手段与天赋者，少年人中屈指可数。贵客倘若能加入敝派，真可谓我道门之兴。”
专精术法？就是委婉的说我身手奇差喽？！
沈放心中吐槽，不过还真别说，他被夸什么人中龙凤、天才之资的，还真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区区在下，实在惶恐。”沈放客气拱手，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
壮汉道人知趣的没有再问，异人之间讳言实力的规矩他还是懂的，于是他便带着沈放，朝着一间破旧的茅草屋走去。
来到茅屋门前，壮汉道人驻足说道：“先进去休息吧，今日是道会最后一天，待会贵客还要参加真正的老山道会，那可是个熬人的活，且好生歇着吧。”
“真正的老山道会？那刚才的道会是……”沈放疑惑道。
“嘿嘿，老山道会是敝派开山收徒的幌子，有幻香阵的那个道会不过是耍弄几个有钱人，从他们手里取些银子花花罢了。”
“懂了，多谢道长为小生解惑。”沈放拱手答谢，等到对方离开后，这才推门进了茅屋。
一开门，眼前正站着一位身穿儒袍的老人，只见他身材高瘦，表情老气横秋，正是了失踪一天一夜的陈谨言。
沈放在短暂愣神过后，率先反应过来，如释重负的说道：“老师，我总算是找到您了。”
陈谨言脸色憔悴，头发些许潦草，显然待在山中过夜，对于一个书院夫子来说还是太具有挑战性了，夜晚没能睡好也属实正常。
陈老反应过来，立马将沈放拉入屋内，赶紧将门关上。一脸不可置信的质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您今早放了我鸽子，这事总得有个说法吧？”沈放笑着双手一摊，一屁股做到了床榻上，望东望西，四处打量着这间茅屋。
昨日陈老得知三环马蹄锁的解法后，便匆匆离开书香亭，并约定今日早晨再聚。
当然，沈放早晨去了清音姐家，所以两人同时鸽了这场约定。不过沈放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失约的情况，反倒想以此将一将面前这个臭脾气的倔老头。
读书人自诩千金一诺，尤其是陈老这样的儒林前辈，肯定将信誉视为立人之本，说话不算数相当于自损根基，他应该是断然接受不了的。
不过令沈放意外的是，平时一向重视声名的陈老突然“哎呀”一声，一屁股摔坐在椅子上，差点没气得晕倒过去。
“老师，你怎么了……”沈放见状，急忙冲上去扶住对方，一脸焦急之色。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陈老缓了缓，眼神复杂的说道：“咳咳，此事的确是老夫有负于你，可你也太过轻浮孟浪，竟然不闻不问的追到此地，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人在干些什么，你…你一旦闯入这里，你后半辈子的人生轨迹就要偏到姥姥家去了。”
“你这孽徒，怎么考中秀才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你以前性子胆小，行事瞻前顾后，万万是不敢独自追到这儿来的，可如今……”
陈老情急之下，怒骂交加，说到气头上又引得自己一阵咳嗽。
沈放见陈老是担心自己，不禁心中一暖，于是赶忙在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递上，解释道：
“您老消消气，学生来这也不完全都是因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