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半只妖怪

静心凝神，我想象着自己闭上眼睛，虚无之下心中一片澄澈，冥冥幽幽地念想着我的骨朵上的伤口流出的血液不再顺着茎干滴落，而是汇流到我的一片大叶子上。红晕流转，朱光流连，我的血液慢慢汇聚成一颗玛瑙石般的血凝珠。
我定睛望去，血液真的在下方的大叶子上汇作一粒。
我大胆凝神，盯着我的叶根处看，那根处果然一点一点撕裂开来，整个叶片托着血凝珠，悠悠的浮在茎干之侧。
哇！原来百年修得小妖精不过如此简单，我竟学会了凝神移物的意念。而这本领似乎早就存在我身上，只是随便拿来用一用而已，我上辈子一定修行了不止一百年。
不，我毫不自吹地认定，如果百年修成小妖精，我一定可以做一个千年万年的大妖怪，我无师自通的本领肯定无人能及。
我自如地凝神移动我的叶片，把血凝珠稳稳地移到地上那半只妖兽的上方，缓了一下，想了想，便微微抬起叶片的一端，把血凝珠移动到被撕裂的断口伤处，一滴一滴地落在血肉模糊的断口之上。
不出所料，血珠滴处，骨肉浴血而生，原本被撕掉的半边身体的爪和羽翼顷刻便重生出来，伤口在目不暇接中瞬而消失，羽翎上的血污也渐渐褪去，只是眼睛眨几眨的功夫，半只妖怪变成了一只全身金羽，背负金翼的好看的巨兽。
看那胸腔处有起有伏，应该是回天续命了。
我不禁大大的得意起来，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我越来越喜欢我自己了。
我想，知道我的妖法的人肯定会更喜欢我：有我这么一个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朋友，以后行走江湖，何惧一死呢？
忽然我又陷入了一个让我困惑的命题：
我的血，会不会有流尽的一天？
还有，我到底会不会死？
我可以让别人起死回生，也能让自己不治而愈，那么我是不是传说中的不死之身？
我想要做什么，没有人可以阻止，因为没有人会比我活得久？也没有人比我死起来更难？
真的是这样吗？
我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到底哪里不对，还没容我想明白，我便听到一声呻吟：
“唔……”
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谁的声音，这么好听。
“我……没有死？”
我断定这句话一定是地上那半只妖怪说的——噢，现在是整只。虽然没想到它起死回生之后第一声居然不是吼叫。
大约不是吼叫才对吧，我是一粒果子，我伤愈之后第一句话也会说“啊……”呢。
可是我竟然不敢再开口了，不知为何……
原本我以为这一片天地，只我一个不知是妖是魔的活物存在，周遭一切我皆可泰然容之纳之，也可毫无挂碍与周遭亲近。
忽然多出另一个活物，竟不知如何相处。此刻反倒庆幸自己是一株红果，如此不起眼，但愿他不要发觉我，振翅一飞，从此离开这里，留我逍遥自在地研究脱身之道吧。
于是我把自己静默成一株红果，和大家一样的红果。
静默半晌，那半只妖怪似乎聚集了些法力，周遭忽然金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