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7回 病虎威犹在

刘裕拾起身子从刘道规手中抱过儿子，兄弟俩人一路来到左侧的房间，等进入内屋之后，三人鼻中瞬间涌入一股肉香，刘义符一个吃奶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这个房间刘义符中午的时候来过，是大娘臧爱亲的房间，其实他们在外面透气晒太阳的院子也是大娘的住所，听人说是叫北院。
至于自家母亲住的地方靠着南院西侧，又叫西侧院，这些都是晒太阳的时候听几人对话才知道的。
因为他母亲和大娘将他抱出来的时候，曾让下人去请了另外两位妾室，分别是西厢院胡氏和东侧院孙氏。
值得一提的是，这胡氏和孙氏居然有孕在身，看起来都六七月份的样子。
“小叔快坐。”
张阙见到刘裕兄弟二人进来，笑盈盈应了刘道规一句，转身便从刘裕手中抱过自家儿子。
刘裕和刘道规各自坐下，俩人都是军伍之人，吃起饭来自然不是什么细嚼慢咽的景象，但也不是风卷残云的一种。
刘义符从老爹怀中回到母亲张氏的怀中里，不禁想起刚刚老爹和叔叔的对话，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
老爹也不容易啊！
这是刘义符最直接的感受，众所周知，南北朝这个时期，门阀士族的势力不是一般的大。
最负盛名的便是那句，王与马，共天下，这个王便是琅琊王氏，从前有个叫王敦打出清君侧的名字，愣是逼着皇帝司马睿求和。
是的，你没有听错，就是逼着皇帝求和，还赦免了王敦清君侧的罪名，甚至是派出百官朝拜王敦。
这还不算啥，王敦死了之后他堂弟王导掌权，司马睿还是一个屁都不敢放，可以试想一下，自秦始皇称帝，哪个皇帝活的如此窝囊。
可东晋的建立，偏偏就离不开门阀士族的支持，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晋孝武帝时期，勉强算是一点点的改观，但也仅仅于此。
自家那个叔叔刘道规抱怨的不错，老爹这种功劳，放在以前绝对位极人臣，基本可以和曹老板并驾齐驱。
然而老爹并没有这么做，什么鬼录尚书事，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车骑将军，中外大都督，皇帝加封一回他推辞一回。
这已经不是加封，而是催命，士族门阀本来就看不起老爹出身，而这些官职在东晋历来都属于门阀集团。
门阀士族等级是非常严格的，好比拿桓玄篡晋来说，他虽然成功让晋安帝禅位，但门阀士族是非常看不惯桓玄这种手段，之所以没有反对，一来因为其也是门阀士族，二来经过晋孝武帝时期的争斗，门阀士族势力不及从前。
不过，如果老爹做了这种事，这帮门阀士族绝对一百一万个不答应，因为老爹此刻并没有极大的声望压住这些门阀，匡复之功是有，但不够。
按照老爹的设想，就是尽量和门阀士族少交锋，毕竟桓楚余孽还没有清缴干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将桓楚余孽彻底平定，积累出极大的声望，那时候基本上就不用怕。
再者说，枪杆子里出政权，老爹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这个定律，有了北府军在手，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纵观老爹前期路子，接受的赏赐都是一些豫章郡公，剑班二十人，甲仗百人入殿这些荣誉，属于门阀的东西他一概没碰。
再一个由于王谧和老爹交好的关系，老爹推荐王谧做了录尚书事和扬州刺史，这个王谧也是琅琊王氏，是王导的孙子。
老爹的这步棋是走的非常好，一来报答王谧对自身的恩情，二来也可以给门阀士族一个很好的信号，并且王谧又身为琅琊王氏，属于根深蒂固的门阀士族，可以在两方中相互斡旋。
哦豁，结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王谧做了没有两年的录尚书事就去世了，后来不得不在刘穆之劝说之下入朝辅政。
虽说王谧的离世给了老爹极大的意外，可终究在这两年的时光中，老爹和门阀士族似乎有了一个平衡点。
恰恰也是这种平衡点，老爹开启了气吞万里如虎，六位帝皇完的一生，以前不敢拿的官职一步步到位，宋王直至皇帝。
头大啊头大！
南北朝里面的猫腻实在是太复杂，刘义符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这帮人若是把他们父子逼急了，他就给老爹寒门掌机要再添一把火，直接把科举捅出来。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有老爹这个杀神在，应该不至于翻起太大的浪花。
当下时代的寒门，并不是什么贫苦百姓，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地主阶级，南北时期的门阀等级制度，让刘义符描述，就好比是仙侠世界门派附庸。
比如圣地门派为最高，数个一流门派附庸圣地，数个二流附庸一流，数个三流便附庸二流，以此类推，寒门就好比仙侠世界的凡人王朝。
而那些个真正的贫苦百姓，此时根本没有读书识字的权利，因为这些门阀士族几乎垄断了所有的书籍，更别说那些个寒门，你以为他们真的是善良之辈。
别说是书籍，就是别的东西都在垄断之内，比如一个三千多人的小士族，这其中有打铁的，有杀猪的，有接生的，各行各业形形色色又各司其职。
以上种种，刘义符固然是希望让全天下人识字读书，可说句实话他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除非他带头闹革命，不过首当其冲的先得革掉他自己。
可能吗？
绝对不可能。
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刘义符还是比较惜命的，王前辈的穿越故事难道还不够惨烈。
再一个刘义符是有私心，他希望老爹建立的大宋可以有个三四百的国运，偏偏有了这个私心，刘义符就要护住有些人的利益，不能一棒子全打死。
这个世界上，鱼和熊掌永远不能兼得，有时候你不得不舍弃一些东西。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就像是现在的老爹，你不得不妥协，纵然门阀势力不及司马睿时期，但病虎威犹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别提还有其他势力的掣肘。
这就是一个大染缸，那怕你仅仅是靠近它，它都能将你染成六亲不认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