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送你一份天大的功劳

一旦没有了黄河中上游裹带来的滚滚泥沙，东流故道的水流就会变得十分清澈，哪怕是站在高高的堤岸上，也能清楚看到没入水中的一侧堤岸上附着的片片青苔。
陈思安的目光停留在一片略微高出水面的青苔上许久，这片灰青色的青苔上分明有着一颗颗米粒状的土石粒子；
这些土石粒子的形状都非常的相似，就算有些出入也绝对在可接受的误差范围内，有的会被河风裹动掉落水面，有些就永远停留在了青苔上。
沿着堤岸内侧看过去，像这样聚集在青苔上的土石粒子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那么一砣，如果是密集恐惧症患者见到这种东西，恐怕会恶心呕吐的。
陈思安皱了皱眉，转头看了一眼种植在堤岸和堤岸两侧的柳树，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难道周主簿他们就没有发现大堤上出了白蚁？”
踏春活动快结束的时候，周朝恭就带着一帮人仔细勘察了大堤，陈思安猜到了他们在担心什么，而且这本来就是他也担心的事，因此也拉着刘功上堤查看。
“怎么会没有发现？周主簿带的都是最好的土方水工匠人，这些白蚁可瞒不过他们。其实从两年前大堤上就已经出现了白蚁。”
刘功没有感到任何意外，点头笑道：“只是这些白蚁似乎非常的狡猾，它们居然知道在堤岸的内侧开了入口，让我们都很难下手根除。
为了对付这些白蚁，除了定期喷洒药物外，每年都会加固加宽大堤，好在这条黄河故道的水患不大，应该不会出现溃堤这种可怕的事情。”
陈思安摇头道：“黄河故道也一样连接着地下水脉，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周主簿他们是不是太大意了？只是用喷洒药物和继续加固堤岸的办法恐怕很难解决根本问题啊。
刘叔，有抓到的白蚁吗？我想看看。”
“巧了，周主簿他们找到了几只死去的白蚁，我看你好奇，就提前要了一只。”
刘功摊开手，手心中赫然是一只白蚁的尸体。这是一只纯白色的白蚁，在阳光照射下乍一看如同玉雕般的美丽，比普通的山蚂蚁足足大了五六倍，而且还有一对飞翅。
陈思安仔细看了看这只白蚁，点头道：“这是土木蚁啊......”
“土木蚁，这是何意？”
刘功的一句话就暴露了大宋生物学的水准，可见那些堪查人员也并不了解这种白蚁，否则刘功这个押司就没有理由不从他们口中听过土木蚁的名字。
“你应该感谢老天爷，如果这条堤岸上都是这种白蚁，那就是阳谷县的幸运了。”
“这话又怎么说？你小子说清楚啊！”
“白蚁只是一个统称，其实如果详细划分，还可以分为数十乃至上百种，不过我们不需要了解这么多，只需要知道白蚁分为三大类。
也就是土石蚁、竹木蚁和土木蚁。
简单来说，最喜欢破坏土石的，就是土石蚁；最喜欢破坏竹木的，叫做竹木蚁；既会破坏土石又会破坏竹木的，叫做土木蚁......”
刘功皱眉道：“也就是说，堤岸上出现的是土木蚁？这就不对了，为什么它们只在大堤内打洞，却没有破坏大堤上的树木呢？”
陈思安摇头道：“刘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也不看看这堤岸上种植的都是些什么树？都是柳树啊！
柳树虽然比不上樟树本身就有驱虫的作用，可是也不为这种土木蚁所喜，如果是竹木蚁或许还会破坏这些柳树，可既然是土木蚁，显然浇注过糯米汁的大堤更合它们的胃口。”
刘功捋了捋下巴上跟美髯毫无关系的几十根杂毛：“所以呢，我们就没有办法对付这些该死的小虫了？”
“办法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县尊会不会同意。”
陈思安一指大堤和两侧种植的柳树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现在就砍去这些柳树，尽快移植来一些半长成的松树，或许还有机会。”
刘功皱眉道：“如果只是砍去这些柳树倒没什么，必要时可以征发民夫，只要将砍下的柳树作为民夫的酬劳，就不算劳民伤财，县尊应该会同意。
可是要移植半长成的松树就比较麻烦了，花费的人力物力要比仅仅砍伐柳树多出十倍不止，可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银呢。
而且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没有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县尊是不可能同意的。”
“这么说吧，在土木蚁的眼中，浇灌过糯米汁的大堤显然比柳树更为‘美味’，可是呢，散发着阵阵松香的松树对它们来说却是致命的诱惑......”
陈思安笑道：“所以我们只需要每隔十步种植一棵松树，用不了多久，这些藏身于大堤内的土木蚁就会乖乖地从大堤内爬出来，搬到这些松树中居住。
刘叔啊，这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才不会轻易把这件天大的功劳送给他呢！想想吧，当县尊看到屡屡难以尽除的白蚁都被引诱到了松树中，他又会是何等的喜悦？”
“妙啊！本押司就知道没白认了你这个世侄，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面见县尊！不对，还是等一等......”
原本兴奋的刘功忽然皱了下眉，变得冷静了许多，犹豫道：“这件大功可是建立在今夏必有洪汛的基础上，万一到了夏天却没有大雨，这东流故道也无任何的危险，那这砍伐栽种耗费的无数民力和钱粮又要落在谁的头上？
到那时岂不是大功变成大过，县尊定会拿我治罪！
此事还是要慎重啊，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才应该是本押司的立身之本。”
陈思安顿时为之气结，瞪眼望着刘功怒道：“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就是一个油滑的胥吏！
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又想建立大功，又不想有任何的风险，不如你告诉我哪里有这样的功劳？我第一个冲上去领！
算了算了......既然如此，我就把这个消灭白蚁的方法告诉周主簿去，人家起码是个官身，肯定比你有担承，等到他立功后定不会亏待我！”
说完作势就要走，却被刘功一把死死拉住了：“别啊安哥儿，我才是你叔呢，这种好事怎么能白白便宜了外人？
也罢，我就信了你小子，拼了！
本押司这就去找县尊，这份天大的功劳我是立定了！”
似乎生怕陈思安反悔，说完也不等他回话，转身就是一溜小跑下了大堤。
“这年月怎么人都变得如此油滑了？我想借机赚点钱我容易吗我？”
望着刘功匆匆离去的背影，陈思安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份功劳到什么时候也少不了他的那一半，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能够趁机狠狠赚上一把大宋的钱，他是绝对不会良心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