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谈

斜阳日暖，西门庆侧身倚朱户，修长的手摆弄着半新不旧的兽环，马车停在空旷的门府前面，棕色骏马用马蹄轻轻踏着地面，偶尔发出嘶鸣。
西门庆让琴童和壮汉先回去了，倒是琴童，又折返回身，问着西门庆：“爹，总感觉你今日回来后有些不乐呵。”
西门庆挑眉轻笑，用折扇轻轻拍了下琴童的肩，话音淡淡，尾音又向上调：“你又知道了，不过是在想一些事情，你把莲花酥拿回去，分出来一些带到主堂，待会叫孟娘子在戌时到主堂，我有话跟她说。”
琴童诺了一声，倒也是退下去了。这么一打断，西门庆倒是开始算自己可以有多少悲伤自怜的时间。
西门庆看看日头，估摸着是申时过半，燕鸟也从远方飞回盘旋在檐梁下。
西门庆又站了会，觉得腿有些麻，便弯下腰，用手捶了捶腿，想蹲着，却又得顾及自己西门大官人的身份，便向前随意走了几步，见马儿乖巧站着，便伸手揉了揉马的脑袋。
棕色骏马安静乖巧，西门庆摸着马的鬓毛，不怎么扎手，又因有专门的人打理，倒也干净美观。
西门庆看了一会，而后叹了一口气，而后抱着马的脖颈，将头侧贴上去，声音含糊不清道：“我可怎么办呀。”
而后又低低笑了起来：“倒是我忘了，你是不会说话的，马兄。”
西门庆不明白为什么有些穿越主角一穿过去便雷厉风行，很好地适应了那个时代，而他却感觉处处被这时代所限制，哪怕他有原主的一部分记忆，也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
古人钻研计谋，越老越精，以李老汉为代表，他不过是一个清纯的男大学生罢了，西门庆在心中有几分打趣，几分自嘲。
又过了一段时间，西门庆正正衣冠，转了转脖子咔咔作响，甩甩胳臂，又成了那个只会活在热闹中的西门庆。
远远的，西门庆凭借超高的视力，便瞧见一群人勾肩搭背，跌跌撞撞的向这边走来。
玳安本喝的有些多，脑子晕晕乎乎的，只觉得脚下像是踩着棉花，突然看见一抹白衣角，从低往上看去，那人甩开扇子，在门口处踱步，看样子分外悠闲，不是西门庆又是何人。
玳安摇了摇脑袋，酒醉后歪歪扭扭，大着舌头对西门庆道：“爹，兄弟几个回来了，早酉时一刻钟呢。”语气中带着自豪，清秀的小脸洋洋着。
其他壮汉听到玳安这么一声，也都停下了脚步，或挠挠头，憨憨的乐着，或跟着起哄，喊着“是呀是呀”。
西门庆见了，手腕一转收起折扇，温和问道：“诸位兄弟，今日可还快活？”
众壮汉点头，西门庆哈哈大笑，道：“那边好，大家只要听信我西门庆，好酒好肉自是少不了的。天晚了，酒醉易头痛，诸位兄弟都回去休息吧，回去时顺便把那辆马车迁回府内。”
众人点了点头，应了西门庆的话后，便有勾肩搭背拉着马匹回去了。
天阔风微，玳安凭借本能，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银子，轻声道：“爷。”话音上调。
西门庆笑了，像是看弟弟一样宠爱的看着玳安：“你的小心思呀，剩下的就都是你的了。”
玳安眉开眼笑，语气活泼道：“我就知道爹疼我。”
西门庆无言轻笑，心中却也盘算起来等这段时间忙完了便去好好吃一顿酒。
玳安想着自己没事，便顺着记忆想要摸回房睡觉去，却偏在这时，西门庆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玳安，去找个会写文书的人，让他戌时到主屋。”玳安哭丧着脸，满嘴酒气道：“爹呀，我是真累了。”
西门庆拍了拍玳安的肩膀，温和道；“是爹麻烦你了，等回来后，你让庖厨为你做碗醒酒汤。”
虽过春分，昼变长了，夜也渐短了，却终归是昼短夜长。
春夜来得早，西门庆早早的吃完饭后便进了主堂。
主堂内，使女弯着身子，在镀金的铜炉内垫了层香灰，抹平后，点燃线香放在炉中央，动作繁杂却具有美感。
西门庆看了会，觉得没意思，索兴便把目光移到别的地方，木窗是开着的，西门庆走过去，夜风微凉轻柔，花影与月亮同向，爬上栏杆。
使女轻轻退了下去，正打算关上门，却见琴童对她招手，喊着“莫关，莫关。”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落到西门庆的耳中，正好挑动起西门庆这个无聊人的心，西门庆站起身，也向门口走去。
便见琴童领着一个穿着儒衫的老者，向这走来，使女见无自己的事，转身待到一边。
等到了近前，琴童便对西门庆解释说：“爹呀，玳安喝酒喝多了，便让我来带秦三叔过来。”
西门庆笑着点点头，而后对秦三叔作辑道：“大晚上的，辛苦秦三叔跑一趟了。”
秦三叔连忙回礼，回道：“大官人哪里的话，邻里邻居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