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方圆大集

问题源头明了，所以解决起来也简单：修士平时用不着金银，那就想个办法、找个场合来叫他们使用。
“每年的小年夜至除夕，敝派都会在方圆湖底办一场大集，广邀各路修士，汇聚天下珍宝。到时候，法宝神兵、功法秘籍、符箓妖宠、灵药道侣……总之凡是登天问道用得着的，大集上通通应有尽有。”
说着余良哲就将那宝钱递过来，金灿灿的钱身，外圆内方与凡俗铜钱一般形状，只不过钱上面的铭文不是什么皇帝年号，而是一面为“灵宝仙货”，一面是“方圆大集”。免不了的，还有一重施加于内的防伪法印。
齐鸣明白了：“大集上就用这个钱？”
“不错。”余良哲点头，接着道：“到时候，大集期间会聘金蟾妖怪、谛听灵精鉴识宝物，请名门尊者、大修高人坐镇当场。敝派也要请各位赶集修士给个面子、行个方便，以多余的宝贝押换宝钱，再以换来的宝钱购买心仪的宝贝。”
金蟾妖怪最好收集宝物，自然眼光毒辣非常；而谛听就更不必说了，能听取人心善恶、念头真伪的神兽，虽只是灵精一点，但对付等闲修士，却也足用了。两者联手，防的住奸人假货。
高人大修坐镇，可制止穷生歹意、杀人越货；而名门尊者则是为大集做个担保，这每文宝钱可都是拿真法宝换来的，要是官方挟宝跑路或者调换真假怎办？各有监督，才叫人安心交易。
这样一来，赶集摆摊的修士互通了有无，利于今后修行；搭台主持的钱修也赚敛了欲念，收获酬劳。
实在是件有害无益的好事情。只是……
齐鸣身上现有的法宝，大多不仅各有用处，而且还是师长厚赐。一身行头虽然不少，却少有几件是敢擅自卖了换了的。数来算去，也只有昭仁寺给的那一根绳索和那一口麻袋能卖，偏偏还是卖相极差。
再者，相比淘换法宝，还是搜寻恶鬼、剔取鬼肉，为自己修行凑药的事情更加要紧。宝贝再好，也只是外物，而耽误了自身修行，空耗了光阴，死到临头只有遗憾和后悔留给自个。
想到此处，齐鸣伸手把那枚钱递了回去：“可惜余镇守请错了人，在下身上可惜没什么多余的宝贝，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没有也无妨的。”余良哲却没接钱，而是继续说道，“还是那句话，咱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
“为了预防道友这种情形，大集上还设了赌坊、擂台与买卖消息的八卦密栈，道友若有羡煞旁人的运气、斗战制胜的本领或者可以透露的消息秘闻，也一样能赚得宝钱。”
“这枚钱，就送给道友当作本钱了，道友若有空闲，不妨还是去逛逛瞧瞧，说不得就能碰着合用的宝贝，要紧的机缘……”
话说到这里，齐鸣终于被勾动了心思。别的不说，从那八卦密栈寻购鬼物相关的消息，就远比自己无头苍蝇一样的瞎找强多了。
现在是腊月十八，距离小年夜也过不了几天，不如就去方圆湖赶个集，买消息之外，也顺便过个眼瘾。
齐鸣点头，收下了宝钱。
余良哲拱手，满意笑道：“那便预祝道友好运，淘换到心仪宝贝，最好还能捡几个大漏！”
……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小年前一天的中午，齐鸣踩着他的登云靴赶到了方圆湖上。
湖如其名，直径百里的湖面于山谷中铺成一圆，而湖底的一座巨大浅礁，四方规整，若隐若现，正像那铜钱孔一样。
如此相似，自然不是鬼斧神工、天公作美的恰好，而是有心摆设、寓寄愿望的刻意。据说在金钱修持的修士们内部，这片方圆湖还有另外一个直白显露的名字——钱塘。
从小年夜到除夕的七天里，这片湖泊，也确确实实当得起“钱塘”二字。
就连此时，大集未开，都已经有不少修士在湖边摆起了摊位，兜售法宝。
只不过这些法宝大都炼制粗糙，品相恶劣，难以入眼，反倒是那湖边礁石上，正坐着一位旁若无人，专心垂钓的钓客，更引人注意。
大好湖水，生灵繁茂，有修士兴致所至，钓个鱼也没什么，但怪就就怪在，这位钓客不是一般修士，而是一个披袈裟、没头发的和尚。
出家人钓什么鱼？
戒律所限，不得杀生，难不成钓上来又放回去？
先不说功德到底是怎么增减，单这一来一回地折腾鱼儿，也有违佛门慈悲吧？
齐鸣以前总以为佛门都是高深莫测的仁心大士，怎知这次来中土寻药，遇见的佛门修士，竟个个都不对劲。先是屠灭一宗的尼姑，再是狡诈暗算的喇嘛，现在更见到个钓鱼的和尚。
真不知道是接连偶然，巧合所致……还是本就这样，反倒是自己先前印象刻板了。
如齐鸣一般的疑惑修士不少，一个一个的都蹲在了旁边观摩。
更有甚者还出言逗弄道：“和尚你修佛法，就该深知因果报应，须知今生你钓鱼，来生鱼钓你啊！”
“钓鱼业障重欸！”
和尚不理他们，只专注盯着水面上静静漂浮的芦苇杆，若不是他还在偶尔眨眼，时时呼吸，简直就是泥雕木塑一样。
那芦苇更甚，漂于水面，就好像嵌进去一般，时辰一个个过去，偏就不动。
身边观摩的一众修士也渐渐失去了耐心，疑心这和尚没上诱饵或者干脆就用的直钩，是在做什么惹人注目的无聊修行，便一个个地起身离开，要么去挑选法器，沙里淘金；要么是珍惜光阴，抽空修炼去了。
唯有齐鸣，破烂法宝看不上，自身修行又白费，索性找了块舒服石头，就坐在旁边等和尚提竿。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里，约莫戌时末尾，夜色中、星光下的芦苇漂终于动了。
初时，像是寻常鱼儿咬钩，芦苇忽地沉落，挤出一颗水泡，动起一圈涟漪。
可当那和尚随即提竿之后，异变陡生。
那一圈最初的浅浅水波刚一散开，落于礁石、枯枝、泥岸，就立刻有层层的骇人波涛响应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