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一级警司：钟晴

过于互相熟悉的两个人，长久分别后的再次相见，有时候第一时间不会是热络的倾诉交谈；而是沉默；在沉默中去从对方的身上寻找曾经互相熟悉的印记。
苏灿神魂识海中的记忆碎片抽取出来，画面里是高中开学后的第二周；早读课上，袅袅读书声中，有些怯懦胆小的她，像是一只有些惊慌的小鹿，被老师当众带进教室，说：“这位是我们的新同学，钟晴。”
“来自西部山区，但成绩非常好！请大家以后多向她学习！”
老师是因为得到了一个尖子生而高兴；但殊不知，这句话直接给钟晴树立了全班的敌人。
除了苏灿。这样的重点班他是考不进来的；但钟晴却是凭着自己的硬核实力。
青春躁动的年纪，柔软又默默倔强的钟晴面对着全班一半敌意，一半暧昧的目光，坐到了苏灿的旁边。
从言情剧的角度，这或许会发生一段霸道富家公子，狂恋贫寒出生的凤凰女的故事。
但实际上，三四线城市的几所顶尖高中学校，汇集了周边乡镇区县大部分的顶尖学生。其中常年不乏钟灵顶秀天赋异禀的美人。
尤其是进入高中之后，越发躁动的年轻人；往往不光是小伙子们围猎姑娘；姑娘们也会反过来围剿优质的帅哥。
苏灿自从入校那天起，几乎就靠一己之力拉高了所谓优质帅哥的平均门槛。
有着一个黑白通吃的老子，在那个年代，在学校里就是爷。校长见了都得递根烟的那种。
所以很明显，苏灿刚开始也是喜欢那些发育良好，且性格主动又开朗的小姐姐。
不费劲，不造作，相处起来很快乐，放假之后，偶尔还能来几句，我以进仓，刚觉良好。
不像这个做什么都小心翼翼，一件校服一件常服换着穿一学期，平时走路都是低着头的钟晴。
除了给抄作业比较爽快，其他方面，就很没意思。
而在钟晴眼里，眼前这个已经是个男人的苏灿，这时候看起来依旧像是当年一样；虽然脸上身上都是恐怖的伤疤；但她至今都还记得，是这个男孩，当年拿了五十万交给她，让她的父母得以救治，让她至今都能又一个完整的家庭。
当时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米阳光照进无尽黑暗。
对她来说，当年的他，就是自己的救赎。
她的家庭是不富有，她的父母也是非常传统的人。在那个年纪里，她所能想到的唯一报答他的方式，就是以身相许。
“可是，他不要。”
苏灿记得自己当年所做的蠢事：一个见惯了奢侈的富家少爷，自以为是的背了一书包的现金去救一个女孩的父母...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事情，却活生生的被自己干了出来。
但当年看到学校为她捐款时，她掉落的眼泪，在数千人面前捧着一个募捐箱，小心翼翼维持的自尊被打碎了一地，任由所有人捡拾一片，当做所谓善良的纪念品的时候。
苏灿发现，原来在自己身边慢慢生长的小草，其实是那么美丽且馥郁兰花香味的令人不自觉想去珍惜的存在。
钟晴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本来站在班级最后面打瞌睡的苏灿，突然从人群中像是破开浪潮的巨轮，冲到了台上，挡在自己面前，遮住了数千人的目光。然后他拿起话筒，当着校长的面，下达了一个本不存在的命令：
“校长说了：捐款全凭自愿，所有班级带回，各班收集后统一捐赠。”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回想当时，依旧历历在目。尤其是后来苏灿连自己的作业都不抄了，直接找了其他年纪的女同学给他做作业...
但，后来；高中剩下的那三年，是她人生中最受到庇护和支持的三年。
苏灿记得，那件事之后，想靠近她，但又觉得自己趁人之危；而她又是一副舍生就义，大恩身谢之的样子；让他实在不忍下手。
钟晴记得，那件事之后，流言四起，甚嚣尘上；有人在教室里抱着别的姑娘笑着给校长打了个电话；不久便又是雨过天晴。
而后六年多的时间里，也曾有人声称为她生，为她死；但终究难敌曾经透过浓重如墨的乌云，穿透无尽黑暗，像是风筝一样飘在天空不与她亲近的他。
“没想到，你的性格最终竟然做了警察。我记得你最后不是学得心理学么？”苏灿最终首先开始破冰。
毕竟这位当年可是个深度社恐患者；估计这次约自己见面，就已经用过了她所有的勇气。
“是呀，我本来学得社心，后来...我又考了帝国稳安大学的研究生，更李玫教授学了犯罪心理。”钟晴说话的依旧是柔柔的软软的。很温和，稍微显得有些不自信。
“难怪你这么快就一杠一星，这下真成了官老爷啦！”苏灿学市侩打趣道：“以后犯了事，我可得找你捞我！”
“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要这么干比较好，你看，我刚入职，还在实习期呢。我怕我捞不出来你...”钟晴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问题！
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苏灿一眼，又低下头，默默给自己打气：“我怎么紧张了呢？钟晴，你要镇定！学以致用！学以致用！记住老师说的，不要慌！”
“哈哈哈，那你好好努力升官！”苏灿其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再次面对这个几乎快十年前的同桌？暗恋对象？曾经可怜过的人？还是这么多年，一直记挂着自己的...朋友？
重点是，苏灿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钟晴好端端的这六年一直在关注自己？
总不可能六年前，案发之后就准备着等自己醒来，由她去破了这个案子立功吧？
“你穿这身，方便吃饭？”苏灿没话找话，掏出一根华子，也没问她介不介意，直接点着。
烟雾中，她有些呆，反应过来后又稍显不镇定的样子，倒是和当年一样。
“啊，对不起啊。接到你消息我就告假赶过来了。没顾得上回宿舍换衣服。”
“要不...要不今天就委屈你咱们正常吃点，改天我换了常服再请你吃大餐！”
“不至于，走多年来你常过来看我，今儿送你身衣服，这不过分！”苏灿朝旁边的商场方向示意。
“而且，我弟弟苏默还在楼上等着呢，我们快点卖完一块吃个饭。”
“小默也在？”钟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像是被抓了个现行的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