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真的要走？”
“嗯。”
“你知道，你可以不必走的。”柳落白在阳光下转身，白衣在紫藤萝下飞舞如画，“三年前，我已经对你说过这句话，现在，我一样可以对你说。”
寇星文淡淡地看着他，柳落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从天穹上坠落的温暖的阳光。
寇星文没来由地觉得胸口一痛，他想留下，但是他却不能留下。
他学刀是为了杀人，杀人的人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亲人。
寇星文淡淡地道：“你打得过万里行吗？”
柳落白愣了一下，淡淡地摇了摇头。
“他先现在是我师傅，我要跟着他走。”
寇星文忽然冷冷地盯着柳落白，道：“对你而言，我究竟算是什么？儿子？徒弟？还是只是你捡回来的一条野狗？”
寇星文忽然冷冷一笑，道：“你传我武功，指点我的刀法，但是你只是想让我变成你手里的刀！杀人的刀！如果不是有万里行，现在我已经死了！你又在哪里？”
柳落白丝毫不动怒，只是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现在他的手里并没有握着剑。
柳落白忽然淡淡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传你剑法？”
“哦？”
“我不想让你走上我的老路。武功盖世又如何？剑法通神又如何？你武功越强，野心就越大，心里的烦恼也就越多。本来圣人习武是为了化止干戈，没想到江湖上的人却用武功来你争我斗，这又是何苦来由？”
寇星文淡淡地盯着柳落白，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你说的道理我不懂。”
“你以后会明白的。”柳落白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平静地道，“现在你的体内已经有了最上层内功的底子，用不了多久，你或许就会成为浮屠塔上的第一人。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我今日对你说的这些话。”
寇星文摇了摇脑袋，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要走。”
柳落白没有拦他，只是淡淡地道：“你不去同芊芊道别吗？”
寇星文的脚步顿了一下，淡淡地道：“她是她，我是我。有什么可道别的？”
寇星文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回廊尽头。
柳落白望着头顶上的紫藤萝，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喃喃自语道：“真的是形同陌路吗？”
“哼！”
一声冷哼蓦然从柳落白的身后传来，柳落白讶然回头，正好就看见万里行的身躯像是雄鹰一般从房檐上掠了下来，落地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甚至连尘土都没有溅起。
柳落白面色不变，脸上犹自带着阳光般淡淡的笑，道：“万前辈可是前来道别的吗？”
万里行冷冷地盯着他，半晌才沉声道：“你当真是不知道寇小子废了你女儿的剑心吗？”
柳落白淡淡地道：“知道。”
万里行愣了一下，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奇异的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这么轻易就放他走？”
“你以为我会杀了他？”
万里行死死地盯着柳落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可是你唯一的女儿！”
“他也是我唯一的弟子。”
柳落白目光平静地凝视着万里行的双眼，淡淡地道，“而且，就算我想杀了他，也绝不会挑万前辈在他身边的时候动手。”
“哈哈哈……”
万里行仰天大笑，毫不见外地大力拍着柳落白的肩膀道：“不错！不错！老夫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不像那小子一样，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万里行口中的那小子自然就是寇星文了。寇星文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万里行这个便宜师傅心中早已经变成了一头城府深沉的老狐狸。
对待狐狸，任何猎人都不会掉以轻心。
万里行忽然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你打算多久去找百家剑上的那前三人？你可别说你是真的要退隐江湖，一个退隐江湖的人是不可能会去招惹极乐门那种庞然大物的！”
柳落白没想要隐瞒面前的这个老人，老人以前也学剑，说起来还算是他的前辈。
“三年。”柳落白淡淡地道，“三年之后，百家剑上再也不会有我的名字。”
万里行有些惊讶地盯着他，道：“哦？难道你认为自己在三年之内就能突破到大宗的境界？”
柳落白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万里行有些看不透柳落白这个人，也有些看不透他的剑。因为柳落白握剑的时候并不像是在握着一柄剑，那像是更像是一个纯情的少年在牵着梦中情人的手。剑法中尽是些为万里行所不齿的风花雪月的玩意儿。
万里行活了八十几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但他还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更不要说谈恋爱了！
在万里行眼里的谈恋爱就是把你喜欢的女人剥光了衣服摁在床上蹂躏一整晚，这才叫浪漫，这才叫风花雪月！但是这和用不用剑，杀不杀人有什么关系？
万里行想不明白，他也懒得去想。
万里行轻轻拍了拍柳落白的肩膀，道：“行啦！老夫也不和你废话了！反正只要你能达到老夫的这个境界，我们两个人还是会再见的！到时候，老夫自然会问出你的剑心！”
其实，万里行现在就可以问出柳落白的剑心。但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他就必须要和柳落白交手，柳落白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不是说对方在对剑道的理解上不如他，而是柳落白在剑术上还有些小瑕疵。
这些小瑕疵让柳落白并不能完全发挥出他自己对剑道的理解，不然，他面对葛瑶的时候只见面一剑，立马分出胜负，根本就不需要还要和他比拼内力。
而到了万里行这种境界，任何招式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根本就谈不上所谓招式高明不高明。万里行不想占柳落白招式上的便宜，所以他将两人的较量放在了以后。
以后，说不定他会借助柳落白攀上剑道上的更高一层境界，当然，这对柳落白来说也是一样的。
这是一场约定，也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不过万里行和柳落白两人对此都是心照不宣，只是对望一眼，然后平平淡淡地擦身而过。
“葛瑶在极乐门中的地位不低，你可要小心了！千万不要在老夫还没再见到你之前就被人给宰了！”
万里行大笑一声，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柳落白朝他的背影微微拱手，忽然，在万里行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柳落白朗声一笑，道：“万前辈一路顺风，小女还要请您多多关照啦！”
万里行刚走到门口的身影顿时一个踉跄，跳起来大叫道：“柳落白，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