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家庭会议

印象中，李明第一次与父亲喝白酒，是30岁以后的事情了。
30，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过了20多岁略显冲动的年纪，尝过生活的苦，或多或少都已获得宝贵的人生经历。
那年的李明跟单位领导大吵了一架，几乎想辞职不干创业去。请了长假的李明先是去了海边，又到了雪区。坐上普通的硬座火车，到四处流浪去。一个月后才想起回家看看。
也许是父子第一次敞开心扉，男人也只有白酒才能述说心里话。总之第一次和老爸喝白酒，李明就醉得一塌糊涂。
述说生活的艰难，述说职场的坑，述说各种各样的梦想。李明还记得，大醉之后看过日渐苍老的父母和并不富裕的家，他默默背起背包，低头敲开了领导的办公室……
这一世升级了，才20出头的李明，就敢把白酒倒满，送到了李伟召的面前。
“好样的，不亏是我李伟召的儿子！”李伟召眼中只露出了点诧异，但很快就释然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都来不及去想究竟是冲了哪家的庙。管他呢！
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简单的几个小菜，两瓶包装不错的五粮液。
酒过三巡，李伟召吩咐着李明关于铝厂报道需要注意的一些琐碎事情，作为爸妈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李明会不会太年轻，去单位会因为性格问题与同事相处有点难。
但李妈说孩子已经变了长大了，现在懂事多了。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只会闷头读书的小男孩。
看着儿子的举止，言谈都像一个大人，连干了两口的李伟召一扫近日糟糕的心情，说：“儿子，老爸为你骄傲，去了铝厂好好干！你还年轻，只要好好干，总有一天会得到重用的！”
敬了一杯之后，李明也红着眼睛说道：“爸，你这次肯定是被别人搞了小动作。在这个关键的时期，你要不要也找点关系，想想办法？”
见到儿子这样关心自己，李伟召有点诧异，没想到儿子知道那么多，摇摇头说道：“你爸我其实还真没什么靠山，这次本就是稀里糊涂地提名，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脑海中却闪过潘柳英的一颦一笑。
李明看着老爸有点分神，心想他一定还有不少的心里负担。也开解道：“既然爸你看得开，那就不怕了。不就是什么个狗屁局长嘛，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比什么都强，那个狗屁局长嘛，爱谁当谁当去。咱们从来都没想去抢，得到了我们高兴，没得到我们也不用悲伤。有句话说的好嘛，既没拿起，又谈何放下？”
李伟召也点点头，夹了几颗花生米，那咸咸的花生爆炒过的香味一下充满整个口腔。儿子长大了！
潘柳英再好，那也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吧！
还是守着自家婆娘，护着自家儿子比什么都强！
什么狗屁局长，想想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儿子真的长大了”谭清芳夹了一块扣肉硬塞到儿子的碗里。
然后才说：“就连我们厂里要改革这件事情，他都自己看报纸懂得分析政策，还给我好好教育了一课”
“哦，什么报纸？是这两天的吗？”李伟召也很关注棉纺厂的事情。
李明嘿嘿一笑，马上从身后变戏法一样拿出来前天看的那份报纸。说：“爸，在这里。你看看市里已经公布了。”
翻阅着报纸，几乎是一字不漏的读完之后，李伟召才略微有点沉重的把报纸翻过去。
夹起一大块烤得恰到好处的烧鸭，蘸了口酸酱，李伟召边啃着鸭边说：“看来今年是要来真的了！咱们是要早点做打算。儿子是什么意见呀？”
不自觉的，一家子开始承认了李明的参政地位。
最起码民主投票，李明这一票已经是坐实的啦！
李明也情不自禁干了一杯，后世因为查出来肝有问题，白酒已经有点远离了。此刻那种久违的热辣和回香冲出鼻子，让李明爽快地享受了一把。
他说：“淘汰落后产业，减轻地方财政负担，这是必经之路。是不以人为的意志力而转移的趋势。我们虽然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分子，可总要响应国家政策吧？老妈这家棉纺厂什么情况，我们都清楚，这几年订单萎缩，产品也渐渐落后于市场同行。你看，很多单位不是已经慢慢把量减下来了嘛”
谭清芳点点头说：“像省博览馆，过去跟我们要很大的量，现在几乎都不要了。”
李伟召总结说：“过去是指标生产，转型后你的产品跟不上，人家也有自主权去拿价格更优、质量更好的。市场经济嘛，谁行谁就上！都得靠自己咯，如果厂领导没有很强的市场开拓能力，永远都没有出路！”
李明说：“一年不如一年，更没有投入新的研发费用。读大学时候，老师给我们介绍很多沿海发达地区民营企业的案例。人家敢于拿出大笔的资金来升级生产线和工艺。”
谭清芳叹了口气：“厂里的领导班子啊，只管有一天过一天，今朝有酒今朝醉！干不下去了总会有人出面。大小千号职工的三十年老厂啊，他们相信政府不会不管，银行不会不管！”
“哼！救个屁！”谈到这个，李伟召也有点怒气。虽然工作清闲，毕竟在工业局工作，这方面还是见识到不少的。
只见他就着花生米继续骂道：“靠到什么时候?政府不是万能的，财政年年补，借了东家还西家。都不去自己想办法挣钱，我们平城工业口本来税收就少得可怜，更经不起年年背一个大包袱。我看，还是早点搞了好，这是我们工业口的一个大瘤，不切永远都要其他器官输血。早晚的事！”
谭清芳也算是越辩越明了，自己说：“是啊，这就是现实情况，我的意思就是不等后面再就业培训了，干脆就一刀.......”
李伟召没想到自己的老婆居然有这样觉悟，本来还打算多做点思想工作，竟然…不需要了！
看看李明，似乎明白了。就问：“儿子也是这个意见？”
李明笑笑说：“主要看你们两老，毕竟是你们的事嘛。儿子都尊重！”
想到儿子下周就到平城铝厂报道，未来最大的负担也解决了，剩下还有什么好想的呢？不管怎么样，老两口再节约一点，争取过几年给儿子买套像样的婚房。那也不是人生大美满了吗？
想到这里，李伟召也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再说了，现在也没有明确接到通知说这副局咱当不上了，毕竟白纸黑字公示还在这里。
查不出任何问题，咱还不是要上去吗？
还犹豫啥呢？让自己老婆当个全职太太，好好做个副局长夫人不是很好嘛，何必留破厂每日煎熬呢。
还不如一刀了断，自由放飞！
想到这里，李伟召一拍大腿，说：“家庭会议全票通过！儿子，以后你老妈就可以好好在家做全职太太了，每天给咱们爷俩准备好吃好喝的，哈哈！”
“不！我反对”没想到话音刚落，李明和谭清芳均表示严重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