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鹿鸣

跟老袁说完这令人烦心的事，王德从袖褡里掏出了今天赢的一百六十两银票，对老袁说道：“兄长，今日赢了那七个书生和九个纨绔，一共一百六十两银子，我与兄长一人一半。”
说着话，王德就快速的点出了八十两银票，递给老袁。
而老袁看到王德把银票递过来，他忙双手往外推，拒绝道：“不要，不要，这是贤弟赢的，为兄不能要。”
“兄长，你我兄弟，怎能如此见外？再说了，要不是兄长发奋读书，这次我们可能就要输了。来，兄长，莫要见外！”见老袁拒绝，王德忙一边岀言劝导，一边把银票往老袁的怀里塞。
而老袁看到王德还要送银票给他，他忙又继续拒绝道：“不要，不要，这是贤弟的银钱，为兄不能要。”
老袁还是拒绝，王德知道自己得态度坚决了，否则今天这银票有的推了。于是王德拉下了脸，生气的说道：“兄长，你再这样，小弟生气了。这种赢来的钱，见面分一半，这是规矩。兄长若不要，那就是看不起小弟，那你我兄弟今日就在此割袍断义好了。”
“这………。”
见王德生气了，老袁犹豫了，而王德见老袁的立场有松动，他忙上手不容分说的，把银票硬塞进了老袁的手里，替老袁下决心了。
老袁人古板，但他不傻，他看得出今天这八十两银票，王德是真要给他，再拒绝确实是伤感情了。而且这些钱都是赢的彩头，这种钱分享是应该的，吃独食还是人品不好。
于是老袁在王德把银票硬塞进他手里后，也只是一脸无奈的埋怨了几句王德，就收下了。
分完了钱，两兄弟的感情又加深了几分，在秦淮河边一直聊到日暮时分。两人才去找了家酒楼吃饭，庆祝两人今日高中桂榜，一个第一，一个第二。
在酒楼吃饭时，今日的老袁不同于往日的争分夺秒，尽量吃快些，好把时间挤出来去温书。今天老袁吃的很慢，饭桌上也不顾什么食不言、寝不语。老是找王德说话，打断王德的吃饭。
老袁的反常，刚开始王德还没太在意，只以为老袁是中了乡试亚元，太高兴了，因此这话多了些。
但慢慢的王德就察觉出不太对劲了，毕竟老袁他今年过三十了，这个年纪是再高兴，也管得住嘴的。更何况老袁是个典型的封建文人，平时的待人接物都是严格按照封建礼教来的，他不至于会这么孟浪。
王德越看老袁越觉得不对劲，开动智慧想了想。对于老袁的反常，王德有些明白了。
于是王德笑着开口问道：“兄长今日用膳，这么屡次找小弟说话，兄长是不是怕小弟，呆会儿太早用完膳，就会回客栈？”
王德猜对了，老袁就是担心这个，担心王德太早回客栈。等下又跟那帮乡试落榜后，正无处发泄情绪，堵着找王德霉气的那帮书生学子们撞上，到时又会是一场是非。于是老袁现在就想着，把王德拖在这儿，这顿饭一直吃到个快夜禁了，再回去。
现在老袁这小心事，被王德看出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一脸诚恳的说道：“贤弟算了，那些书生学子也是落榜后，心里郁闷无处发泄，才会那样的。说实话贤弟，我乡试落过两次榜，知道这落榜后的心情。我当日落榜后也是想去找那解元霉气，就是不服气凭啥他解元，我落榜啊！所以说贤弟，算了！我辈都是读书人，体谅一下他们吧！”
老袁大气，能设身处地的为别人想，听老袁一席话，也是受教育。想想那些落榜生，他们现在那生事的热情，也是容易理解，人之常情、正常情绪吗！
想到这里，王德也不想再去跟那帮落榜生计较了，就像老袁说的，体谅一下吧，就当做善事了。
于是在想明白这些后，王德冲老袁一笑，豪迈的说道：“兄长来，咱们今日中举，不说那些烦心事了。兄长，今天咱们中举高兴，也学那些狂生，放浪形骸，诗酒趁年华，来他个一醉方休如何？”
“好，好，不瞒贤弟，这一个多月以来，为兄终日提心吊胆，就怕此次再度落榜，无颜再见家乡父老。今日好了，高中亚元，为兄胸中那口郁气，也当好好醉一场了。来，贤弟，咱兄弟俩今日就一醉方休了。”
老袁说完这话，就举手招呼店小二过来，要了一坛上好的状元红、再加三道下酒菜。并提前把帐结了，同时也让店小二记下了他自己和王德的客栈住址。交待店小二，万一等下自已和王德喝醉了，麻烦店小二叫车把自已和王德送回去。
就这样王德和老袁就着菜，放下了往日的那秀才相公礼仪，状元红一碗一碗喝的像水泊梁山。
王德和老袁都是那种半斤不当酒，一斤扶墙走的酒场弱鸡。今日这一高兴，不免就忽略了自己的酒量，而这一坛状元红，本身就度数高，再加上这一坛是五斤装的。于是这酒才喝了一半，王德和老袁就趴桌上，在那儿胡言乱语了。
翌日清晨，王德酒醉呕心头痛，在那儿反反复复，折腾了两三个小时，吐的是稀里哗啦的。天明时分才吐完又睡下，而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老袁来敲门。
听到敲门声，王德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开门。老袁一看到王德那副宿醉的样子，就压着声音报怨道：“哎呀贤弟啊！今日午时可是鹿鸣宴啊，你怎么还这副样子啊！快去洗漱换衣服，咱们得赶紧走了，要不咱们可就要误了时辰了。”
鹿鸣宴，是科举制度中规定的一种宴会，始于唐代，明清沿袭。这宴主要是为乡试得中的举子饯行、励志的，于乡试放榜次日，宴请新科举人和内外帘官的。因为宴席上要歌唱《诗经》中的巜鹿鸣》篇，因此叫“鹿鸣宴”。
这“鹿鸣宴”是官方举办的正式宴会，非常重要，无故不去，是可能会被定为藐视朝廷，不知礼，而被问罪的。
于是知道轻重的王德，经老袁这么一提醒，他赶紧就跑去洗漱换衣服了。
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后，王德就跟着老袁一起岀了客栈，去赴这“鹿鸣宴”了。
十年寒窗，头悬梁、锥刺股，顶着落榜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压力。莘莘学子们，终于是光宗耀祖，取得了“官”的正式编，有机会可以大展宏图，或是升官发财了。
所以这个时候，有资格参加今天这“鹿鸣宴”的学子们，他们心中的那兴奋是可想而知的。因此王德和老袁来到这“鹿鸣宴”的现场，看到的新晋举人们，他们一个个的脸上，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因为是官方组织的宴会，所以这宴会的一切，都是严格按着规矩来的。就比如这座位，那就是按考试成绩分配的。考试成绩好，坐前面，离那些大人们近，比较容易混个脸熟。成绩差，坐边缘角落里当群演。
王德和老袁一个第一，一个第二，他俩的座位自然是最前的。于是他俩就上最前面坐着，等着那些大人们来。
没等多久，出席此次“宴鸣宴”的大人们就一起到了，听着唱和官的，某某官职某某大人到，王德知道了此次这场“鹿鸣宴”，还真来了不少大人物。比如教育界的：南京礼部尚书，左右侍郎，南直隶的提学官，以及主持此次乡试的两名翰林，十几个内外帘官。
除了教育的，行政系统的来了巡抚大人、应天知府；监察系统的来了一个巡按。
反正是一堆官袍，一堆的乌纱，总共来了二十多个当官的。这些官员们来到后，自然是官场老规矩，从大到小，一个个的来一顿大话空话废话，显摆一下他们自己，妥妥的高人一等，无比优越感。
官员们废话说完，接着就是鼓瑟笙箫，由官员们起头，带领着新晋举子们，一起歌唱《鹿鸣》。
一套封建仪式走完，才是坐下正式开吃。面对着满桌佳肴，听着耳边喜庆欢快的古典鹿鸣乐，王德此时也是胃口大开。
昨夜酒醉，吃的食物全吐了，今早又没吃东西，一直饿到现在，王德早饿的前心贴后面了。于是上头一说开吃，王德提着筷子就开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