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煮豆燃豆萁

曹昂被史阿踢得左腿骨折，典韦当即唤来大夫给他医治，细瞧原来不是骨折，而是脱臼，为他做了简单的包扎，将腿骨给接上了。
“子脩，你跟我过来。”
曹操心中烦闷，只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去。
他心中坦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一瘸一拐地跟着曹操，父子两人到了书房，曹操转过身来，瞪视着他，森然道：“你投出去的那一剑，是想杀了丕儿，对吗？”
“孩儿没有这个意思，也不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实在是为求自保，不得不出此下策。”
曹昂面对老父亲犀利的眼神，心神有些恍惚，可还是硬着头皮答道。
曹操斜眼瞧他，哼了一声：“自保？你又怎能笃信史阿定然是丕儿指派杀你的呢？若不是他，那你就亲手杀死了同父异母的兄弟。”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曹昂神色不变，第一次有了顶撞曹操的勇气，沉吟道：“丕儿示意我与史阿比剑，那史阿招招不留情，处处下杀招，我不逼他回救丕儿，死的就是我。可见我是对的。”
“那要是万一你猜错了呢？”
曹操重重地一拍桌子，怒气勃发道。
“可我猜对了。”
曹昂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曹操气得笑了出来，心中颇为满意他的表现，虽然手段拙劣，可换作是自己，恐怕也会以此脱困，皱眉道：“经过此事，你可会报复丕儿？”
“不会。”
“当真？”
“当真。”
曹操捋须不语，沉吟道：“你心中本如明镜般，既知是丕儿暗中指使史阿杀你，方才你又为何全力维护他？”
曹昂松了口气，兀自解释道：“丕儿年幼，无知无畏而犯下大错，又或者可能是他人蛊惑怂恿，非出自本意，尚有改过悔改的机会。”
这番话听下来，曹操终于觉得顺耳了，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兴许是有人暗中蛊惑怂恿，哼——”
曹昂心想：“换作别人或许是被蛊惑了，可曹丕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狠辣，连撰写《三国志》以曹魏为正统的陈寿，评曹丕都称一句‘心胸略狭窄、欠公平，此外可称明君’。”
不管是否发自内心的想铲除头上的哥哥，亦或者是旁人的蛊惑，曹昂都不想去计较，因为他已打从心底将曹丕看做了对手。
曹操脸色复杂，叮嘱道：“丕儿还小，你这番话定要牢记在心，不可施加报复，不论怎么说，你们始终是兄弟。”
曹昂心想只要我不死，世子之位终究是我的，曹丕一点胜算也无，随口道：“父亲放心，常言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诗念到一半猛然想到，自己不小心抄袭了曹植的诗，连忙止住嘴。
曹操眉头一皱，对这两句细细琢磨，诧异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平中见奇，暗喻兄弟之情，怎得就两句，后面的呢？”
曹昂尴尬一笑：“后面两句是我新填上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操只觉惊喜万分，这简短的四句诗二十个字，没有一处字眼有兄弟字眼，却处处透着兄弟情谊，笑道：“倒是作得一首好诗，不错，不错，颇有几分巧思。”
他尴尬地一笑，心想以后曹植的创作可就不免活在自己的阴影下，不敢再随便背诗。
一来盗了曹植未来的名诗名句，有几分腼腆。二来曹操可不是文盲大老粗，万一真的考校诗词歌赋，发现这小子能作得出绝妙好词，却答不上粗浅问题，以曹操的性格，肯定会怀疑诗句是提前请人做好。
事实上，曹操也是如此怀疑，毕竟要作出这样浅显意深的诗句并不容易，森然地看了他一眼，暗想：“定然是他背后的高人指点。”
曹操衣袖一拂，转身离去。
可曹操也乐得看见儿子有长进，对子嗣间的暗流涌动，他是采取默认争斗的，毕竟能在汉末以忠孝为本的时代提出“唯才是举”的用人制度，就注定了老曹不是走寻常路线的人。
唯一让他不开心的是，曹丕的买凶杀人手段彻底破坏了底线。
曹昂松了口气，独自回房歇息，他知道曹操是去单独教训曹丕了，心中不由得乐开了花：“臭小鬼天生的坏种，连弑兄逼弟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现在等着挨训吧。”
到了晚间用膳，府上的男女老幼都聚在一起吃饭，曹昂就瞧见对面的曹丕右颊有个鲜红的巴掌印，眼眶红红的显然哭闹过一场。
老父亲悠然自得地喝粥，浑然不去理会他。
曹昂只瞧得有些好笑，可随即又想：“曹丕八岁就能寻找机会弄死自己的哥哥，以后就更加不得了了。经此一役，他应该是不敢乱来，但我也要顺势组建自己的东宫势力。”
而这惟一作为支撑的，就是军功。
就如徐州吕布、淮南袁术、河北袁绍、荆州刘表、江东孙氏……这都是足以刷军功的存在，只要提前建立好威信，笼拢人才，成为曹氏阵营内不可忽视的存在，那就够了。
次日天明，曹昂便早早的起床洗漱，穿戴整齐后径直到了郊外的牧场，曹洪、曹仁、夏侯惇等人都在此骑马涉猎。
他策马立在一旁，想观看他们是怎么骑射的。只见曹洪策马冲出，右手握住缰绳，左手持弓跟羽箭，突然之间，便一连射出五箭，正中五十步外的靶子。
这一手酷炫的炫技当场就折服了众人，曹仁跟夏侯惇也各自花式射箭，马技跟箭术都惊艳到了极点。
曹昂瞧得欣喜，率先鼓起掌来，赞叹道：“好！”
三人齐齐回过头来，见是曹昂，均是面露喜色，曹洪笑着打趣道：“世子今日有雅兴过来，何不陪着一起涉猎啊？”
曹昂策马到了近前，四人隔着马头交流，摇头道：“三位叔父，侄儿此来刀也不是全为了游猎，而是想改善军中的军械。”
“哦？有何处需要改善的啊？”
曹洪哑然失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