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往昔

翌日，酒楼海天华府内。
第三层整个楼层都被清空，与那楼下的人声鼎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层的窗台旁，一名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身着件亮黄锦袍，一条金云纹带系在腰间。一双眼眸如炬，站在那儿不威自怒。
其身旁还站着几位玄甲将士，静默得如雕塑一般，但体内蓬勃的气血发出低沉的轰鸣，让人无法忽视。
男子看向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眼中露出了一抹留恋，他似乎极为享受这属于寻常百姓的烟火气。
而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刚进门的崔翼先是一阵惊骇，又立马反应过来跪倒在地，口称陛下，向其请安。
待到景帝示意后，崔翼这才汇报起了在晏家府邸发生的情况。
“陛下，这件小事怎敢劳烦您亲自恭临？”崔翼恭敬地说道，虽然景帝已示意他起身，但还是坚持半跪着，至少不会受到帝王之气的压迫。
一月不见陛下，陛下的武道修为又是精进了许多。
崔翼暗自想道，头颅又是低下三分，几乎要贴着胸膛。
“崔爱卿身为监天司成员，也受到当初国师的影响？”景帝笑着说道，他虽未转身，神念却感知到了崔翼的诚惶诚恐。
“回禀陛下，自然没有，只不过陛下的天威一时让下臣有些失神。”
景帝闻言先是呵呵笑了两声，随后神色一凝，正声道：“这么多年，倒也终于有晏元清的消息了。”
“是的陛下，晏元清与廖行分隔多年后第一次交流，还把那名为林木的武夫安插进镇武司。”
“廖行人死了还不安分，死不足惜。
那晏元清也是沉得住气，他辞官至今也有十多年了吧。”景帝俯视着安阳城，面露感慨之色。
“十三年了。”崔翼低声说道。
“当年他持着真君头颅上朝，企图挽回先帝的决心，可惜兵败如山倒，先帝早已没了当年的锐气。先帝让护龙司的宗师施些警告，不曾想他却没有避开，重伤后拼着最后一口气抹除了大多数与他有关的记载。
他辞去国师那年，修为尽失，他曾是最靠近异人的武夫，却落到了这番田地。当年他与我见过一面，只是说了句不再当朕的老师，却让朕如今都铭记在心。”
景帝感叹着，崔翼的眼中也是浮现出追忆之色，深沉的话语像是把他拉回到大景最后一位国师的时代。
“晏元清他终究不是仙神，无法抹去熟识之人对他的印象，史书记载中失去了他的身影，朝堂上却还能听到他的踪迹。
辞官后不久，异人入主大景，就有人说晏元清欲向仙神修道遭拒。先帝亦是惊怒，惊怒于谣言之荒唐。
晏元清担任大景国师二十余年，斩了不知多少异人，怎会向异人乞怜。不过这些年他演得太真，真到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二十年前，景正帝在位的最后时期，也是盛极一时的景朝步入落寞的时候。先帝纠集了整个大景顶端的武者，不仅让大景在东洲的中心站稳脚跟，还夺回了失去的土地。
将三司之一的镇武司摆到台前，扩展职能，断绝了一切的异议。
先帝长远的目光让他看到了异人的威胁，在东洲异人尚未成气候前，向异人和大周开战。
那时的大景是先帝的一言堂，朝堂内亦有为国捐躯、身怀大义的勇士。
只是伐仙之战终究是以卵击石，还被那时的百姓冠以侵掠的名头。从当时的武林魁首战败失踪开始，先帝的大军便节节败退，大景的国运也由盛转衰。
最先开始的就是南方那些不满先帝的王公贵族，他们委曲求全，私底下联系异人，尊对方为仙神，向其卑躬屈膝，妄图获得推翻政权之法。
建立昭神会，改造平天教，让南方的子民与大景离心。
战争的败退，伤国劳民，朝廷在民间的名声一时降到了低谷，见识过异人仙君的先帝也不是当年那般意气风发。
当时还处在弱冠之年的他，亦看到了大景的难处。
忠于大景的大臣不是被胁迫，就是惨死，反对异人的声音到后来也是越来越小，甚至暗地里早有人投靠异人。
晏元清就是在一切尚未爆发前，向先帝进了平生最后一次谏，蒙蔽天机，斩断历史，为大景续了整整二十年。
他一直不清楚晏元清当年是意气用事，还是有所图谋。但广德帝唯一明白的是，晏元清走后，整个朝堂青黄不接，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堪大用。
晏元清虽教出了一些学生，但都是监天司之人，广德帝登基后有意将其引入朝堂，却是受到了权贵的排挤。
广德帝他自己，也是凭着先帝留下的后手，勉强坚持到现在。
如今每次听到晏元清之名时，他都会有些叹惋。对方不仅是一个时期的缩影，也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广德帝神往那个时期之余，还含有一丝愧疚。不多，但却是真情实意。
“如今的朝堂又能找到几个堪比晏元清的人才？或许朕，真的得开始某种意义上的变法图强了。”景帝叹息一声，深邃的眼眸闪过一点星芒。
“陛下，监天司司主近日查探过大景国运，虽然没有当年强盛但并无崩塌的趋势。异人看似无法无天，但尚未伤及国本。”崔翼低声说道。
景帝只是冷笑了几声，摇摇头，目光看向了街道上的人群。
心中思考着这司主口中的国本含义，究竟指的是什么。
景帝很快从追忆感慨中恢复过来，追问起晏家之事。
曾经国师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步棋，他不得不重视，大景此时已经身处绝境，绝不能再节外生枝。
必要之时，他会派护龙司终结这个时代的遗老。
“信中并未详细提到，但也不排除林木顾忌我，从而有所隐瞒，这突破口或许就是那个林木。”
崔翼分析道，景帝也认同地点点头。
“朕还得回皇宫主持大局，监天司的提议也在紧锣密鼓地展开，这几天你先去去探探底，切勿打草惊蛇。”
“下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