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大厦有如骑枪般直**沉沉的天幕,玻幕墙后隐约可见密集的灯火。隆科医疗大厦,是CBD数一数二的高级建筑,某个医疗协会大手笔买下了这座大厦,当作自己的分部。这是附近上班族对这座大厦的全部认知,隆科医疗的招聘门槛非常之高,每年在各大名校开始校招,应聘的学生有如过江之鲫,但被聘用的却屈指可数。
每天的午夜时分人们都能见到集装货车在大厦的地下室进进出出,他们认为这是在向医院输送药材。但在卡塞尔执行部看来,这是在向外输送违禁基因药物。
近日执行部专员们终于摸清了送药人的货物来源,一些在市政府有关系的专员彻夜翻阅了各大药物公司的报税表,在隆科医疗的账目上发现端倪。接着几天的调查,他们基本确定这就是奥丁的企业,但他们还未掌握证据,无法正式地对隆科医疗进行调查。
灰色的五菱宏光在大厦门前停下,男人熄灭发动机,在车里抽烟。
车里烟雾缭绕,一路上他抽了很多烟。出发的时候他向分部长提交了行动申请,但被驳回。卡塞尔执行部在警方颇有势力,私下介入难如登天,借助警方力量公开介入还要等流程。
但男人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就在昨天,陆青岚变成了纯血龙类。学院方面肯定不能放任陆青岚在外面游荡,作为这座城市执行分部唯一的超级执行官,他很清楚学院一旦介入,会对陆青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秘党那群家伙当年为了制造优秀的混血种,敢和其他混血种家族联合执行“黄昏计划”,他们也能把陆青岚给解剖了研究。
秘党一直都是正义的,但想要在世界混血种社会占据一席之地,自然要有些肮脏的手段。
男人在后视镜上凝视自己的眼睛,镜中的男人神情疲惫,眉眼间难藏烈火般的愤怒。苍老的脸上依稀可见风华正茂时的英俊,想当年他跟楚天骄来到这座城市,他们都是英俊潇洒的年轻人,但是现在他已经变成中年油腻大叔,楚天骄还是那副英俊的样子。
不过男人并不羡慕,因为楚天骄到死也是那么英俊。
他从副驾上抓起黑色的手提箱,踹开车门下车。站在大厦门口的安保疑惑地投来目光,这个男人腆着圆滚滚的啤酒肚,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衬衫和长风衣,看起来非常滑稽,可他脸上杀气腾腾,一副佛挡杀佛人挡杀人的戾气。
“你好先生,请问你有预约么?”保安们围了上去,他们都是那种精壮的年轻人,来自隆科医疗雇佣的专业安保公司,各个都有把子实力。
就算男人真的是来寻仇或者踢馆的,他们也有那个信心将其制服。
中年男人不说话,提着手提箱冷着脸往前走。保安们横跨一步,挡在他的面前。
“先生,这里要有预约才能进,如果您有急事,请说一下您要拜访谁,我们替您通报。”个头最高的安保冷着脸俯视这个比他欸一头的男人。
“不用了。”男人垂头点燃一支烟,火焰跳荡出来照亮了他的脸,明明是一个普普通通正值中年危机的油腻大叔,却在这一瞬间透着一股子贵公子的孤独。
那名安保和同伴对视一眼,有些疑惑。但下一刻他们的疑惑就变为恐惧,某种比火光更加明亮的光焰盖住了火光,那种金色的光芒令他们发自内心的恐惧。还有几名保安更是面色凝重,他们是混血种,他们知道那种光芒是什么。
男人缓缓抬起头,眼底金光四射。安保们大惊之中蹬地扑上,电棍带起噼啪作响,直打男人的头顶。
但他们在半空中就停住了,他们惊恐地嚎叫,周围的路人们都惊诧地回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保安们全身的皮肤开始渗血,先是一滴一滴,接着血如泉涌。无数细小的血流从毛孔中涌了出来,喷溅在半空中,这一幕诡异的像是有无数的手捏住了那些人,把他们体内的血液像是拧毛巾那样拧出来。
众人惊叫连连,惊恐地四处逃窜。安保们体内爆出无数血花,像是风吹来的血红雾气,围绕着男人,在半空中汇聚,化成猩红的雨水落下。
男人提着手提箱大步踏入大厦,满身鲜血的他缓步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像是一个早已失去动力的傀儡。愤怒是傀儡最后的动力,支撑着他迈出每一个血红的脚印。
周围满是涌动的人影,他们惊恐地呼嚎,朝着男人投来恐惧的目光。男人没看他们,他只是在人群中逆流而行,带着一路血红。
他是愤怒的孤狼,踏入离群之路后来到宿敌的群落,他身后没有千军万马,他早已步入绝路,他就是自己的千军万马。
纷乱的人群中,有人缓缓抬起沉重的手枪,上膛的金属微声在人们恐惧的声音里几乎细不可闻。男人知道有人在四面八方瞄准了他,那些人是奥丁的爪牙,是血统远不如他的低阶混血种。
无形的领域瞬间笼罩整个大厅,人群中接二连三地有人全身毛孔爆出血花。本来拥挤的人群惊叫着四散逃离,那些持枪的混血种化作干瘪的尸体,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扎眼的猩红染红了整个地面,男人踏着几厘米厚的血池前进。
他每走一步都想起一个人,那些人是他的同僚,他们都在这场暗面的战争中死去。他们在无人在意的黑暗中不甘心地瞪着毫无光泽的眼睛,望着天空的光明。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也该是男人的结局,执行官是世界上最肮脏的职业,他们在无人可知的角落里埋葬一个又一个的生命,也会死在别人的枪下。
他的同伴死在了超级混血种的刀下,好友楚天骄死在了奥丁的枪下。他早就和奥丁结了仇,但他从未想过寻仇,他一直在犹豫。
潜入这个城市后他泯然众人,城市的烟火气洗去他一身的戾气,让他变成了一个中年大叔。他的生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有了家庭,有爱人,也有爱自己的人。
他是个懦夫,十几年前妻子死在仇家的手里,他没有吭声。他想着自己虽然失去了同伴失去了好友失去了妻子,但他还是有能够守护的东西。
但是现在,奥丁毁掉了他心里最后一点东西。他摊开手,手中空无一物,脚下只剩下满地的尸体。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守护的了,这双粗糙的大手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藏在自己的手心里了。
男人就是这样,他可以为了生活而低头,可以为了某些人一退再退。他是个失败的男人,他一直在退,退的太靠后了,让自己的仇人毁掉了他最后的那点宝贝。
即便是他这种失败的懦弱的男人也是有尊严的,自己已经被欺负的一无所有了,就不必再装傻了,不如睁开眼赌上一切,朝着那个该死的混蛋骂一句脏话。
他不在乎上级的惩罚,不在乎后果。他是最高级的执行官,是秘党的武器,要么握刀杀人,要么死在刀下。这样的结局他打一开始就清楚,根本没有什么反转和悬念。
回望过去,真是毫无意外的人生啊,做到了别人都能过做到的事情,看起来真是精彩幸福啊。但是真正想要的东西全部被人拿去,一直将就放弃选择才走到这一步,接下来是什么呢?是硬撑的结局。
这就是他的人生,陆天明该死的人生!
他登上电梯,踏入顶层办公室的地面。整个顶层都是那个人的办公室,四壁掏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落地窗。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坐在中心的办公桌边,在他的身后,整个城市的阴影尽收眼底。
陆天明坐在桌子的另一半,拿起男人递过来的麦卡伦威士忌。这一瞬间他们对上了眼睛,两双赤金的眼睛,一双威严宏利,另一双则旋转着金色的曼陀罗花。
陆天明不畏惧男人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饮尽杯中的就,即刻如坠深渊。
“言灵婆娑世界,你已经衰弱到没有底气跟我谈条件了么?”在陷入幻境上一刻,陆天明看着这个金发男人,轻声说,“和以前的你相比,现在的你真令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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