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神陨之地

像是溺于暗夜里的湖心，无法呼吸，更感受不到丝毫光明。
眼脸的开阖在此刻不再意味着光与暗的交替，而仅仅是肉体无意义的摩擦和律动。
就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时间的流动也随之变得混乱而无序。
在杨勋的深层意识内，第三十六个循环梦境正缓缓进入尾声。
这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接触那些游荡在超空间航道内的高维恶魔时必然会有的反应，就连机械生命都无法完全避免。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杨勋才堪堪从这无边的迷蒙幻境中解脱出来。
疲惫，无与伦比的虚弱与疲惫，这就是此刻的杨勋最为真切的感受。
但精神的疲惫无碍于机械身体的正常活动，杨勋伸手解开了面部的防护装甲，深吸了一口气。
随着一阵零下六七百摄氏度的空气涌入拟生肺中，杨勋轻轻打了个冷颤，略微清醒了一点。
“那些高维恶魔果然可怕，只是靠近，就能够将我的机械意识干扰到这样的程度。”
但是……
杨勋用有些怀疑的目光看向身前的XT-489，心中有些疑惑。“按理说，作为舰载ai的实际操控者，她所遭受的高维恶魔干扰应该要比我更强才是，可为什么我感觉她就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看着正平静地驾驶着检验者号的XT-489，杨勋缓缓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果然，智械与智械之间不可一概而论……”杨勋顿了顿，偷偷瞟了一眼XT-489：“不愧是曾经的审判庭庭长，被改造成机械意识了都这么牛逼。”
没错，不知何时起，原本那个喜好逗弄杨勋的XT-489机仆人格已经转换成了尤娜人格。
此时的XT-489（尤娜）正微蹙着眉头，紧闭的双眼间流淌着丝丝缕缕的红光。
从她的角度看来，杨勋，似乎才是更加天赋异禀的一方。
其实，在接触到那些高维恶魔的那一瞬间开始，XT-489原本的机仆人格就已经宕机，无法再接受与发出任何有意义的指令，若不是自己及时苏醒，迅速接管了检验者号的控制权，他们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但令人感到疑惑的是，那个机械意识强度远远不如XT-489机仆协议的杨勋，却能顶住高维恶魔的第一波干扰，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
要知道，高维恶魔可是能让无比强大的帝国都感到头疼的存在，为了防止它们干扰超空间航道的正常通行，帝国甚至不惜代价建立了规模多达数十亿人的帝国审判庭来阻止它们的入侵。
尤娜，就是帝国位于黑日星周围的行星级审判庭曾经的庭长，接受过针对高维恶魔的专项训练，这也是XT-489的尤娜人格能够驾驶检验者号突破高维恶魔陷阱的主要原因。
而杨勋并没有接受过任何与之相关的训练，但却在直面真正的高维恶魔后还能自行恢复意识，这种天赋，就算是当初的尤娜自己都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或许……演算者009当初之所以会选择杨勋，并不只是因为没有其他合适人选的缘故……”
在同样心事重重的两人间默契的沉默中，十天的超空间航行已经逐渐接近尾声……
“坐标1.56.399.73，航速稳定，检验者号各模块运转正常。”杨勋一边向正在休整的XT-489（尤娜）报告情况，一边操纵着检验者号。
在XT-489的机仆人格带着检验者号的舰载ai沉睡之后，他们两人便只能以这种轮流驾驶的方法来使得检验者号不会在超空间航道中迷失航向。
在这个过程中，杨勋的星舰驾驶技巧提升的速度几乎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XT-489（尤娜）一边满意地看着驾驶技巧越来越娴熟的杨勋，一边透过检验者号半透明的舱壁往外看去。
由于超空间航道内的光线强度很低，为了正常航行的需要以及避免在陌生航道中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检验者号的灯光集中在舰船前方视野的中央，周围都是蓝黑色的不明介质。
从侧面向外看去，由舰首逸散而来的那一缕缕微弱的光线完全无法照亮周围的视野，使得此时的检验者号仿佛是在无比粘稠的墨水中行驶。
“这里的超空间航道……已经被完全污染了。”XT-489（尤娜）缓缓走到观察舱旁，将纤长而白皙的手轻轻放在了舱壁上。
“不止是高维恶魔，这片星域内的超空间航道中还有其他东西存在，这种气息……”
“莫非，这里是……神陨之地！”在检验者号彻底没入黑暗的那一刻，XT-489（尤娜）轻轻地打了个寒战。
在尤娜还在帝国审判庭内供职的时候，她就曾听帝国派来的指引者讲述过神陨之地的传说。
在指引者口中，神陨之地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那里曾经是整个银河系中最为繁荣的星域，是彼时正如日中天的古灵族生活的地方。
与如今那些在帝国威压下苟延残喘的灵族异端不同，彼时的古灵族极度强盛，其对虚境的探索程度远胜于人类帝国，更是掌握着比如今的人类帝国还要强大数倍的灵能，是银河系中几乎无敌的存在。
但不知为何，那曾经无比辉煌的古灵族几乎是在一夕之间便没落，沉沦。
根据那些幸存者留下的信息来看，在一瞬间——快到古灵族完全没时间反应，更不用说准备对策，古灵族便消失了。
曾经是兴盛的殖民地的地方，现在只有死亡。曾经驶过虚空的强大舰队，现在只剩下亡魂与残骸。一切都被终结吞噬了，一切都被某个神秘的存在夺走了。
古灵族残存的一切只有由当时的国师尤弥尔所带领的一队异教徒。
她是一位预见了终结来临的强大通灵者，在她的带领下，那些残余的族人最终到达了如今的人类帝国所在星域，在占据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恒星系后，就此不再出世。
然而，古灵族的毁灭远不是结束，一个巨大的能量实体开始在古灵族文明的废墟上空显形。在吸取了古灵族无数通灵者的意识后，它变得无比强大，并开始在星系间横行，寻找更多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