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李旦来台03

倭国方面对于唐人的态度很拧巴，一方面松浦家族代表的平户藩已经开始暗中联络唐人，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打击岛津家族确保平户的海贸地位。
另一方面松浦家族也担心岛津家族被打击的太狠，甚至搞不好会引得唐人进攻倭国，唇亡齿寒，深谙华夏文化的松浦家族对此是可以预见的。
所以在李旦离开平户的时候，松浦家族也曾给他传递过消息，内容无非就是再三确认这次合作的进度，确保唐人能够停止在琉球范围，反正那里是岛津家族的地盘，丢了也就丢了，大家一起合伙坑岛津家族没有问题，涉及倭国本土的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发生。
岛津家族也暗中派了人给李旦传递了消息，大概意思是希望李旦能够充当中间人帮助他们与唐人联系，他们自己派遣的队伍其实早就到了台南，只是唐人一直都以岛津家族不是倭国的实际掌权者，无权进行外交谈判为由拒绝谈判。
问题在于唐人也不曾拒绝岛津家族贸易的请求，甚至因为自由港的原因，唐人与岛津家族的生意做的异常火热，这就有点让岛津家族拧巴了。
一方面是要打你，另一方面又跟你做生意带你赚钱。打，岛津家族是真的不愿意打，他们的消息渠道还有些滞后，所以并不清楚舟山一战的唐人陆军有多么拉胯，或许知道后他们会有别样想法，但目前为止，他们只知道唐人在台南近海跟海盗干了一架，而且多方消息都在夸张唐人那艘战船的强大，岛津家族并不敢拿着自己的身家去试探唐人那艘钢铁大船的真实战力。
做生意岛津家族也不会放弃，毕竟肉眼可见的利润有点疯狂，只是和唐人做了两三次转手生意，那些唐人的商品以及唐人提供的渠道就让岛津家族的收益翻了倍，甚至只要琉球这条航线能够稳定下来，岛津家族可以预见自己快速发展起来，甚至唐人出口的火绳枪和大明的弗朗机也能增加他们的实力，未来挑战幕府也不是不能想象一下的。
纠结的岛津家族只能希望李旦来做这个中间人，他们也很清楚李旦属于松浦家族的合伙人，要想对方愿意帮忙，这琉球航线就必须分润给对方一部分才行。
一边是难以割舍的利益，另一方面又是可能做大的机会，岛津家族内部自己就分成了两个主要派系。
家主以及部分家老和那些合作商人都希望岛津家族能够与唐人保持稳定合作，最好是在适当出卖琉球利益，确保岛津家族已经能在琉球拥有一定话语权的情况下合作。
这是最符合家族利益的做法，实际上琉球利益对于岛津家族来说也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重要，至少琉球产出并不是很多。
除了能够给岛津家族提供一个数十万人口的市场之外，琉球大多数时候充当的还是岛津家族的粮食产地以及海贸中转站。
在唐人来到台南之前，台湾根本就不是贸易区，甚至连航线中转站都算不上。所以岛津家族并不能指望琉球同行台湾这条航线获得太多利益，也因此这琉球在如今的局面下就有点鸡肋的感觉了。
另外一派则是以岛津家的年轻人为主，而这部分年轻人又不是倭国传统浪人那般的极端者，他们没有那么暴力，反倒是学了很多大明儒家的东西，又在台南影响力与日俱增的情况下成为了最先访问台南的倭国年轻人。
自从这些年轻人去过台南之后，他们就越发觉得台南才是他们理想中最适合生活的城市。不说那些唐人带来的后世管理模式，仅仅是诸多限制被放开就已经给了这些年轻人不一样的感觉。
当前时代无论是倭国还是大明，亦或者是东亚各个国家，儒家的影响都是深入骨髓的。这种传统礼法在各国的表现有所差异，但核心其实都是一样的。
封建时代的发展早就到了巅峰阶段，而且可以预见的是这种巅峰还会持续很久，如果没有台南这批穿越者的话，那么这种巅峰会持续到晚清，需要外部势力来强势打破，否则缘起缘灭终究还是在这个体系之内的自然演变。
不仅仅是大明的读书人和底层看不到希望，倭国同样如此，整个亚洲的各个国家也都是大同小异。
台南的自由、开放并不需要宣传，因为这并不是唐人宣传的主题，同时穿越者们也不打算在自身实力还很弱小的时候公开去挑战整个亚洲都认可的统治模式，那相当于要和整个封建时代宣战，穿越者们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至少现在没有。
可就是这种生活方方面面的态度和认知也足以让岛津家族这些年轻人看到希望了，所以他们做出了大多数这类时代年轻人会做出的选择，那就是投效或认同。
认同唐人的管理，认同唐人的处事理念，认同唐人对于彼此之间的尊重，方方面面不同又新颖的感觉让年轻人们愿意尝试，进而就难免会催生一些更为极端的人选择干脆反过来鄙视自己出身的岛津家族。
年轻人认为岛津家族腐朽、堕落、顽固，总之他们能够想到的不好词汇都用在了自身家族上，甚至有些年轻人干脆拿着家族提供的钱财在台南买了房子，并一门心思的要把自己或者自己的后代送进唐人的学校。
这种行为和想法触及了岛津家族内的老人们的底线，他们对此非常不满，甚至一些较为极端的老人认为这是唐人在教坏他们的孩子，更反对与唐人合作，甚至叫嚣要在琉球葬送唐人。
一些没有去过台南的年轻人也会有这类想法，大家习惯了一种阶级模式，也并不是少数思维活跃者就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的，所以叫嚣战争甚至叫嚣去信全国各个大名，希望幕府出面共同抵御唐人的想法也是岛津家族内部的主要声音之一。
两个派系反倒是合作起来联手遏制了实力最强的中间派，家主以及大部分家老和合作商组成的中间派反倒是成了他们面前的绊脚石。
一片鸡飞狗跳间，家主已经意识到了这种不团结的局面会让岛津家族还未开战就注定会失败，问题是幕府也有看戏的打算，至少从岛津家族的情报渠道来看，幕府那边对于唐人的认知明显没有岛津家族和松浦家族这么清晰。
幕府的传统势力在本州岛，原本就是跟九州各藩的关系很一般，如今有人要帮他们教训这些不听话的九州藩，幕府不在后面捅刀子都算是很给面子了，指望幕府帮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唐人总数不到一千的事情被他们自己宣传的全亚洲都知道了，幕府消息再闭塞也能得到只言片语，从这个角度来说，反倒是幕府会觉得九州各藩的实力已经弱到了一个可以下手的地步。
一千人的小团伙都对付不了，幕府要说没有一点心动肯定是假的，至少岛津家族和九州其他几个家族相互通信时就知道了一些幕府的动作。
比如集结兵力，比如联系商人贷款抵押物就是九州内各藩的土地。倭国同样是个没有秘密的国家，这里藩镇林立，彼此之间也有从商人手里贷款资金用于打仗扩充地盘的习惯，所以相互之间的消息在商人那里都能买到，幕府的动作根本逃不开岛津家族的情报渠道。
问题在于九州内部分成了两个派系，松浦家族摆明车马要在这次唐人进攻琉球的时候配合唐削弱岛津家族，其他诸如毛利家族等其他几个九州藩也都各有心思。
说抱团取暖或许会有，大家习惯了彼此，不希望九州再出现其他势力是可以肯定的。但问题是联手外人分食岛津家族也不算是突破底线，毕竟目光长远的人总归是少数，先吃眼前才是主流思维。
又要防备九州内部各藩，又要警惕北方幕府，还要考虑琉球与唐人的战与和，也就是岛津家族不是上市企业，不然的话他们的股票估计会跌到发行价以下，甚至强制退市。
李旦毕竟是个商人，或许他很难从岛津家族那里拿到好处，但只要是有生意可做，有利可图，哪怕只是岛津家族给了一笔中介费，他还是愿意拿钱办事的。
所以在离开平户的时候李旦就答应了岛津家族帮忙联系唐人的事情，从他的角度来说，帮岛津家族传话能赚一笔中间人的费用，再大的商人也不会拒绝一笔客观的收入。
其次就是琉球的归属跟他没有关系，唐人拿下琉球会开自贸港，他可以多一条航线跟着唐人喝点汤。
唐人失败也跟他没有关系，不说失败的可能性很低，就算真的失败了，无非就是第一波投资人损失惨重而已，投资人们家大业大，谁也不会真的在意那点投资，无非就是试探唐人实力而已。
恼羞成怒的唐人真要是派遣大船去跟岛津家族拼命，没有人会觉得岛津家族真的能抗住唐人的坚船利炮。
更何况第一波投资人大多数都是大明、欧洲以及周边国家的实力派，没点实力连第一波投资的机会都抢不到，这么多把钱投了进来，岛津家族要是真的赢了，估计也就距离彻底灭亡不久了。
别说是岛津家族了，就是大明皇帝也不见得敢于同时得罪这么多利益方，这第一批投资人加在一起的身价可是比大明国库收入还多，掀桌子把大明皇帝拉下马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