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倒是许心素笑道:“世人都知道这个道理,这位林局长所说的也正是如今大明的境况,可问题是知道了又能如何,所有人都被裹挟着前进,谁又能改变什么?”
李国柱笑道:“所以那位林局长才在醉酒后跟我说,按照大明如今的情况来看,大概也就是几十年的事了。风调雨顺大明还能多苟延残喘几年,如果遇上点天灾人祸,估摸着也就二三十年了。”
李旦微微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道:“真有这么快?”
这种事情不止是李旦和许心素有所预料,就是大明那些士绅其实也是有所预料的,不然谁会这么早就在台南留备份。
可即便是有所准备,大家其实也没有真的觉得大明会在几十年内灭亡,要知道大明朝从建立到如今这两百多年里,比眼下还危机的局面可是出现过好多次。
远的不说,最近的万历朝三大征可是让不少人有所警惕的,可最后万历朝还是顺利度过了难关,无非就是多死了一些人,多花了一些钱而已。
李国柱点了点头:“我觉得林局长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主少国疑,谁家王朝一个月连着换三个皇帝啊!万历皇帝走了正常,反正都那么大岁数了。可泰昌皇帝可才继位一个月就驾崩了,二三十年都能熬过来,刚当上皇帝一个月就死了,而且还死的不明不白的,你就说这里面能没点事?”
李旦忍不住呵斥了一声:“住口,这种事是你能胡说的?”
李国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甚至还大胆的走过来拍了拍李旦的肩膀,有点语重心长的意味说道:“爹啊!这里不是大明,这里是台南,是唐人的地盘。别说议论大明皇帝了,就是公开骂皇帝还能怎么着,大明水师敢来打吗?”
李旦被李国柱这句话给噎住了,要说大明水师,好像还真就没这个本事。别说唐人的战舰了,就是李家的舰队也不是大明水师能够得罪的,这事似乎自己儿子还真没说错。
可李旦毕竟要考虑自己在儿子面前的威严问题,所以当即回了一句:“小心你的嘴巴,大明锦衣卫还在呢!你敢保证这里就没有锦衣卫的人?那帮人真要玩黑的,你觉得你能防得住?”
李国柱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我还真就不怕,锦衣卫的人要是敢在台南动我,那可就不是我们李家和锦衣卫结梁子了,而是锦衣卫在打唐人的脸,您觉得唐人锱铢必较的性格会让大明拿什么来赔偿他们。”
许心素赶忙拍了拍李旦的后背,很明显这是在帮李旦顺气,可偏偏李国柱说的在理,李旦也好,许心素也罢,还真就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李国柱不无得意的说道:“爹啊!我跟唐人兄弟学到了很多东西,最重要一条就是要把格局打开,不要纠结在问题本身上,要往更高的层次去看待,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情其实就是那么会是,真没必要太把锦衣卫和大明皇帝当回事。”
李旦感觉自己儿子被唐人忽悠傻了,可他没有证据,也找不出什么问题,一时间也只能闭嘴用沉默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那边护卫队长没能拦住巡警,护卫队长也是第一次来台南,还真就没见过这么张狂的人,两个小衙役就敢要自家老爷亲自出面,当即就有了主辱臣死的觉悟,下意识就掏出了手铳顶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十几个护卫一看领头的掏枪自然不会犹豫,当即便也跟着掏出了手铳同样对准了那两名巡警。
那巡警丝毫没有畏惧,冷笑着开口说道:“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过在你开枪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护卫队长也不是真要杀人,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唐人一艘战舰干翻东南海盗的事情他也是听说过的。
身在李家当护卫,自然也是知道李家实力的。要说干翻那些江南士绅豢养的海盗,李家也有这个实力。
可要说能打的那么轻松自如,甚至无人手上,护卫队长也不敢想象。所以他也不敢真的在唐人地盘上闹事,无非就是感觉自家主人受辱,他必须要出头来确保自己地位而已。
看着对方没敢开枪也不回应,巡警当即就知道了对方是畏惧自己身后的唐人老爷,所以笑着继续说道:“你开枪打死我,我的家人可以从警局领取我20年的薪水,而且我的孩子可以去唐人学校免费读书到成年,如果他符合进入警队的标准,警队还会优先录用他。”
另一个巡警也笑着符合道:“不止呢!我们在执行任务过程中牺牲会被追授英雄称号,家人可以免税三十年,未成年的孩子每个月可以从警队领取补助金直到成年,媳妇也可以获得烈士遗孀称号,无论是守寡还是改嫁,这个身份都可以优先获得唐人老爷安排的工作,我们警队的兄弟也会帮忙照看我们的家人,所以兄弟,你觉得我们会怕你开枪,还是期待你现在开枪打死我们?”
软的怕硬,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护卫队长还有家小,要真是为了主家安危,他还真不会犹豫的开枪,反正死了也有主家养家人,都是出来玩命的,谁怕谁啊!
问题是这里是台南,最怕就是自己死了拖累主家也被唐人灭口,到时候主家都死没了,谁还给他养家人。
更何况人家两个小衙役也不是非要跟自己这边较真,无非就是要求自己这边不要成群结队,不要阻碍交通,要是因为这点事连累主家跟着死光光,这人可就丢大发了,到了下面都得被人笑话是个傻子。
估计祖坟都不会给自己这种傻子留位子,那可就真没处说理去了。
眼看着对方开始犹豫,两个巡警也没有非要拱火的意思,这种富贵人家的护卫最容易一根筋办事,有钱人也都喜欢养一些一根筋的人来充当护卫,虽然抚恤待遇很高,但问题是活着在台南赚钱的机会更多,能不死谁也不会愿意真的因为这点事去送死,别说护卫会觉得丢人了,两个巡警也觉得有点可笑。
其中一个巡警笑道:“兄弟,你不妨去把我们的话给你的主家说说,能来台南的贵人还是愿意遵守台南规矩的,犯不上因为咱们这些下人之间传错了话白白惹了贵人不高兴。何况无论是我们吹警哨还是你开枪,只要声音一起,这附近街面上的巡警都会过来,真要是事情闹大了,唐人老爷的军队就会介入,你们觉得你们真的能逃出台南吗?”
另一个巡警更是笑着推开了护卫队长顶在自己额头上的手铳道:“我们只是警告你们不要成群结队阻碍交通,这是第一次警告,还没涉及到罚款,不用你们掏一个铜板,犯得上这么玩命吗?”
护卫队长尴尬的挠了挠头,这也不是他脑子不够灵活,而是李旦集团平时都是欺负别人,还真就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况,所以他一时间也没有动脑子,这才造成了如今尴尬的局面。
后面李家父子刚刚在谈论,并没有关注这边,如今眼看着护卫纷纷掏枪,刚好父子间的话题又因为李旦缓解尴尬的沉默而停了下来,三人这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李旦倒是没太当回事,反正又没有真的开枪,只要解释清楚,哪怕是多花点钱,把这事情过去也就算了。
反倒是许心素心里有点发毛,赶忙开口说道:“都住手,误会,误会,肯定是有误会,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先把手铳放下。”
李国柱也有点发毛,他平时接触的唐人兄弟最多,非常了解这帮人的德行。
要说唐人脾气其实还是很好的,平易近人压根也没把自己当人上人,甚至大多数唐人都很心善,不然他们也不会专门针对穷人和孩童给出那么多优厚的待遇,甚至愿意给弱势者发声。
但唐人的脾气也不能说真的就好,人家平时平易近人,但只要提到打仗干架,这帮人嘴炮最牛。
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压抑的太久了,火气比较大,反正又不会打输,那遇到事的时候索性就先干了再说。
等打完了估计双方就能消气了,到时候再讨论是非对错呗!
错了人家愿意认,但问题是真的打出火气了该怎么办?真的打完了还能有几个人活着跟唐人讲道理。
据说那些海盗幸存者在唐人的工地很老实,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至今也没有人喊冤。
许心素命令不了李旦身边的护卫,但李国柱的话还是能让护卫们有所反应的,毕竟是少主,哪怕不能直接命令他们,他们依旧要给少主一些颜面,免得老主人走后自己被少主人拿捏。
所以李国柱开口喊了一句‘把枪放下’,那些护卫尽管没有真的完全放下手铳,却也下意识的将枪口低了几分,目标几乎从巡警的头上转到了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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