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依恋

1926年3月2日，出海整整9个月的埃姆登号巡洋舰终于返回基尔港。
残阳如血，低低悬挂在靠近西方地平线的边缘天际，火红的晚霞将整座港口都笼罩其中，就连碧波荡漾的海水也被映上了一层绛紫色的光彩。方彦等一众军校生背着行囊，站在舷梯旁边和船上的官兵进行最后的道别，尽管现在德国海军的阵容圈子已远不如昔，但此番别离之后，今后也很难再有相见之期。
走上码头，方彦等军校生们也各奔东西，在海上呆了大半年的他们无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那些已经当了父亲的家伙更是担心自己再不回去的话，家里的孩子就要认不得他们了。这一次，海军给了他们半个月的假期，算是为他们长期出海所施以的补偿。方彦很快来到了位于基尔港内的火车站，并登上了一趟前往汉堡的列车对于他来说，现在同样有众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和关注。
繁星满天之时，满身风尘之意的方彦回到了自己位于汉堡的家中。便宜老爹鲁道夫出乎意料的还没有回来，方彦于是先好好的洗了个澡，然后来到自己的房间里查看信件。虽然方彦早就已经向西尔维娅告知了他将会长时间出海的消息，但以他对少女的了解，对方很可能还是会向自己寄出吐露心声的信件。而当方彦推开房门的时候，忍不住骤然吃了一惊，因为在他的书桌之上，竟然摆放着数十个粉红色的信封，而这些正是西尔维娅向自己寄来信件的标准式样！
“这个小傻瓜……”方彦轻轻抚摸着眼前这些带着淡淡芬芳的信封，心中百感交集他根本没有想到西尔维娅对自己的眷恋竟是如此的深厚，在自己完全无法收到信件的出海期间里，竟仍然每周一封的向自己寄出了心中的情愫。有那么一个瞬间，方彦就想要连夜赶往米兰，彻底占有这只娇俏动人的女孩，无论如何，他都再不想让对方和自己分离片刻，哪怕是抛弃现有的军校生身份回归普通人！
然而，桌上的另一个黑色的信封，却是让方彦心中骤然沸腾的情爱变得失去了冲动，重新被理性和冷静所填充。这是希特勒向他寄来的信，那个仿佛拥有魔性一般的名字，很快就让他重新想起了自己肩负的责任，以及之前曾为此付出的种种努力。自己已经在改变德意志未来命运的道路上走了这么远，绝不能够中途放弃，更何况在方彦内心中所存在的尊严，也不愿意让自己成为齐亚诺家的赘婿，从此事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他要成为日后让老齐亚诺也要为之仰望的存在，这样缔结起的结合才能真正变得情比金坚，牢不可破！
一念至此，方彦便先拆开了那份希特勒寄来的信，在明亮的台灯下仔细阅读起来。让方彦感到心中欣喜的是，希特勒对自己这名每月都会向其提供大额资金赞助的“政治知己”，仍旧保持着相当洋溢的信任和热情：他用了好几页纸的长篇大论向自己叙述了国社党的发展近况，包括他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进行了演讲，吸纳了多少新党员加入，以及在国内的哪些城市建立了党支部据点等。末了，希特勒还提到他的那本我的奋斗已经出版，并向方彦赠送了一本，且“以诚挚的心情”期待方彦在读完之后能给予他回复。
方彦眼皮跳动，果见自己的书桌右侧多了一本黑皮包裹的书册，当他看到那个陌生的书名和熟悉的作者的时候，忍不住痛苦的用手捂住了额头。穿越前的自己曾经读过这本书的中译本，那枯燥乏味的冗长文字使得他在看了十几页之后就再难阅读下去现在居然让他要读完全本，这简直是在精神上对他施加的惨痛折磨。然而，这却又是方彦躲不开的劫难，自从他决定要以希特勒的“知己”作为政治资本、进而影响今后德国中枢的决策的时候，他也就只能扮演好这一角色了！
“呀，约纳斯你回来了！”正当方彦斟词酌句地向希特勒回信之时，鲁道夫那熟悉的中年男音陡然在他耳边响起。方彦抬起头来，果见自己便宜老爹正一脸惊喜的站在门前，身上还依旧穿着那套在正式场合穿的庄重西服。他快步走上前来，给了自己幼子一个狠狠的熊抱，那自心中洋溢而出的慈爱和喜悦，让方彦心中也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和温煦。
“约纳斯，我感觉你和从前变得不一样了。”松开怀抱的鲁道夫仔细打量着方彦那张俊美轩逸的容颜，满是欣喜的说道。经过大半年的航海之后，鲁道夫明显发现方彦在个人气质上得到了蜕变：如果说昔日的少年是一块温润清朗的精瓷璧玉，那么如今的他则在其中多了几分锋锐和刚毅，让人完全忽略了他容颜上因为生理年龄的缘故，而仍旧没有褪去的些许稚嫩之意。鲁道夫忽然发现，自己幼子进入军营的选择，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次理想的淬炼，这种凝练精实的气韵，整个家族中也只有经历了艰苦训练的他才会具备。
方彦展颜一笑，道：“父亲，我都又快长大了一岁，比之前有些变化是很正常的表现。”他顿了顿，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谈论下去，而是有些疑惑的再度说道：“父亲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是出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么？”
鲁道夫哼了一声，道：“今天海军的人来参观船厂的设施硬件情况，因此就稍微陪他们呆得久了一些。这帮家伙可以说是刻板之极，连我们船厂都要进行巡检，唯恐不具备建造轻巡洋舰的条件、耽误了他们之后规划中的建造工期。后天，海军就将向全国具备这一资质的造船厂发出招标函，让各家提出符合他们要求的轻巡洋舰方案设计，当然只要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订单肯定是会被具备绝对技术优势的我们所夺取。”说道最后，鲁道夫脸上的不快之意也随之消退了下去。
“我们的方案也应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吧？”听得鲁道夫话中所蕴含的信息，方彦心中一振，随即出言询问道。鲁道夫嗯了一声，道：“为了这次的招标，我们在过去的两年中完成了不同吨位下的十几个方案，最多只需根据海军的要求稍加改动，就能在第一时间将我们的标书送出。说到底还是要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在两年半前提出那些设计手段，我们也绝不会有今天志在必得的绝对把握。”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最终投标的时候，作为队伍中的一员前往柏林。毕竟我也主导完成了其中一个方案的设计，在技术交流的时候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方彦心念微动，向鲁道夫提出了自己的愿望。在一年半前的基础训练开始之前，他就已经为德国海军量身设计了一款在凡尔赛合约框架下的轻巡洋舰，此次海军的招标如期而至，则正是自己这名主设将其兜售给对方的最佳时刻了。即便是海军最终提出的性能要求与自己的方案有异，方彦也要将其纠正过来。在这一领域，具备后世见识的方彦自信在当前这个时代，还没有人能有高于他的造诣！
鲁道夫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似是没想到方彦此番竟还要亲身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去沉吟片刻之后，他慢慢回应道：“你有这份心，我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只是我想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在大概一周之后跟团去了柏林，那么你又准备什么时候去看你的那个西尔维娅？过去的大半年里，她每周都会向你写一封信，圣诞节的时候还专门来了汉堡，只是为了能在你的卧室里感受你的气息。虽然我曾经并不怎么赞同你和这名还是小女孩的少女交往，但现在我却是真切感受到了她对你的深挚爱意，因此，我觉得你在这个假期里，还是去米兰多陪陪她吧。”
方彦闻言愣在了原地，许久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语。他可以想象到少女在走进自己房间前那注定无法实现的虚幻期待，见到自己书桌前那一封封无人拆开的粉色信件时的失落黯然凝视着自己相框照片时的温柔痴恋，以及躺在自己床铺上的安静呢喃。如此种种，都让方彦的心中抽紧，之前好不容易按捺下的对少女的怜爱又熊熊猛蹿上来。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先放一放手中的事情，去追寻自己人生当中的另外一半，毕竟，这次要建造的轻巡也并非是今后的海战主力。
“那么，我明天就向船厂的设计处主任莱恩先生交代一番相关的事宜吧。由他代我进行方案的介绍，也应该能够达到理想之中的效果。”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彦终于缓缓开口道，“我这就去和西尔维娅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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