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流民从哪里来

听见孙六爷的话，丰绅好像有些明白了什么，想必是正在干活的这些工匠里面，就有细作，不然又何必非要让他过来。
就是六爷知道此地是最为要害所在，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工匠从事的都是目前最危险也是最精尖的活计，他不能私自处置。
所以丰绅便问道：“怎么回事？”
六爷沉声说道：“有人从作坊里偷走了火棉样品，送到了粘杆处密探的手上，何立那里说，这样品目前还没有进大内，我们的人也正在追踪那个携带样品的密探。
而将样品传递出去的人，就在这些人其中，这里不同别的地方，我不好直接拿人，所以将少爷您请来，看看怎么办。”
还未等丰绅说话，孙六爷又补充道：“携带样品的人还没有下山，在各处下山的路口我们都设置了卡点，现在急需从那个传递样品的人口中，问出携带样品密探的特征，这样也好搜寻……”
“偷样品的是谁？”丰绅急促问道。
六爷脸色有些阴沉，目光扫视了一圈，说道：“我刚才问了这里的管事，这作坊制度严苛，寻常工匠根本接触不到成品的火棉，所以能把火棉偷偷带出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了……”
丰绅喃喃自语：“那就只剩下各工组的工头和管理储存的工匠了，能确定是哪个吗？”
六爷一声轻咳，说道：“确定下来不难，只是要做到不引起这些工匠反感恐慌不容易，毕竟我还需要问一些人话，所以才将少爷您请来，您看呢？”
丰绅陷入沉思，怪只怪这个偏偏发生在火棉作坊，这里的工匠长期与世隔绝，从事的工作又必须保持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在这里面引起恐慌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可如果不这样查，若是耽误时间放跑了那个携带火棉样品的粘杆处探子，后果不堪设想。
试想若是让乾隆知道，有人在京郊山里偷偷造这种前所未见的炸药，甚至威力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乾隆会作何反应呢？
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有大军将山围上，彻底清缴。
所以查是一定要查的，也只有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了。
想着，丰绅挥手唤来了管事，说道：“你通知工匠们，从今天起休沐三天，一会就停工回去休息。”
说完，丰绅又面向孙六爷说道：“六爷，你将想要留下的人告诉管事，他一会将人留下之后你再盘问……”
六爷点头，道：“如此甚好，也不会弄得人心惶惶……”
几人按照丰绅的安排有条不紊的做着。
丰绅看这里暂时没有他什么事了，也就溜达出了火棉作坊，向着远处的营地走去。
正好今天到了这里，他想去看看尹壮图将这些少年军带的如何了。
来到营地时，他惊奇的发现训练场上竟然空无一人。
于是他便自己沿着营地的小路走向这些少年军住的地方。
因为营地中的人越来越多，原本的山洞早已住不下，所以他们又围着山洞四周建起了几排宿舍。
他挨个宿舍看过，发现里面比之上次更整洁了不少，更让他惊喜的是，他竟在有些少年的桌子上看到了书。
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现象，这些少年都是穷苦流民出身，来之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这才短短一年多，就有人能识字读书了。
这说明尹壮图的扫盲成效不错。
满意的出了宿舍，他又转到山洞的背面，在这里他才发现原来少年们都聚集在一片空地上，席地而坐，中间站着尹壮图，似乎在慷慨激昂的讲着什么。
好奇之下，丰绅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也是席地而坐。
旁边也有一个少年，看着丰绅殷德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就问道：“你是哪个支队的，怎么看你这么眼熟？”
丰绅心说看来这个少年不知道他是谁，正好可以问问他关于营地的一些事，也容易听到真话。
想着，他就假装也是这些少年当中的一员，随口编道：“我是三支队的，出去搜山刚回来……”
少年露出一丝恍然神情，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你刚过来，还好没错过尹先生的课……”
丰绅接着话茬问道：“尹先生尽今天讲的什么？”
少年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说道：“今日是尹先生的通识课，讲的是我们之前是怎么成为流民的……”
丰绅一愣，他没想到尹壮图竟从这里入手，不过无疑效果很好，看这些少年聚精会神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只听尹壮图说道：“几千年来，我中华土地上就从没断过丧失了土地又吃不上饭的流民，这里面天灾占了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豪强士绅的土地兼并……
我走遍江南西北，发现佃户要交给地主的租子已经高到了快要吃不起饭的地步……
还有这京城周围的护城河里，随处可见都是弃婴，家里就那么多口粮，多出一个来都养活不了……
听少爷说西洋在突飞猛进，而我们却每天为了那一口吃食终日劳作，却只能维持不被饿死……”
尹壮图说话感染力很强，连丰绅殷德也听了进去，这尹壮图将他自己的见闻和丰绅和他说的西方各国制度、科技结合了起来，讲的是条理分明、入木三分。
看来把尹壮图放在这里，放对了，因为他从少年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火焰，虽然还很微弱，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尹壮图终于发现了丰绅殷德，正要停下走过来，就看见丰绅摇了摇头，示意他讲下去。
二人眼神相交，丰绅的眼里满是赞许，他又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带着安福转身离开了。
不必再听下去了，甚至都不必和尹壮图再有什么对话。
因为这尹壮图做的太好了，远在他的预期之上。
除了饮食男女，人的思想总要被一种东西占据，千百年都是这样，你不去占领，那就会被别人占领。
既然怎么都是占，与那忠君守节的文人思想占据，为何不让这种更为先进也更为实用的思想去占领呢。
丰绅想着，反身走向火棉作坊，估摸着时间，孙六爷应该能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