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心之所安

成昆与卓凌风交手，一招之下就险些吐血受伤，登时心下骇然。
先前他见卓凌手信手之间，就将鹿杖客打的一败涂地，直到此刻方才明白卓凌风的恐怖之处。此人武力之强，昔日的阳顶天远远不及，恐怕自己师父空见神僧，大概也略有不如。
但见卓凌风突然脚步虚浮不定，玄冥二老与成昆都是武学大行家，心中均明，卓凌风适才运转真气，虽是以柔克刚化接玄冥神掌，更牵引鹿杖客掌力与成昆对了一掌。
任他神功再妙，没出多少本力，可也耗动真气，让自身血气加速于平常几倍，致使“十香软筋散”没能禁固住，反而发作的更快了。
三人均知机不可失，遂各出绝技，要在汝阳王父子面前立下大功，更是要夺得生擒“天下第一高手”之美名！
不错，在玄冥二老与成昆眼里，卓凌风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高手。
张三丰虽还健在，但老不以筋骨为能，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头，早就过了巅峰期。
故而赵敏率众上武当时，就有五位高手都敢挑战张三丰，阿三更是敢与之单打独斗。
盖因人人均知，一个人随着年纪增长，内功修为会更深，可年老体衰乃是世间大道，无人能免俗。
简单来说，张三丰每过一天，整体实力走的是下滑趋势，而卓凌风却还没到盛年，他每过一天，实力是呈增长状态的。
纵然张三丰现在还没到不能动弹的时候，武学修为也胜过卓凌风，但以卓凌风恐怖的武学进展速度，两人的真正实力已经没有可比性了。
故而玄冥二老与成昆都要乘着卓凌风压毒，对敌，一心二用的情况下，将之拿下。
玄冥二老数十年师兄弟，联手相攻，配合得严密异常，四掌直奔卓凌风腰肋。
成昆也深吸一口气，欺身而上，攻向卓凌风要害大穴，他号称“混元霹雳手”，掌含风雷，威力着实惊人。
这三大高手乃是世上除却张三丰、卓凌风、黄衫女等寥寥数人外，最为顶尖的人物，武学修为均是非同小可，
若是换了往日，卓凌风自然不惧，但他此刻脚步踉跄，谁人都觉得他体内毒性发作，三人前后左右夹攻而来，情势真是紧张之至。
赵敏用力咬住下唇，睁着一双星目，无比关切的向卓凌风款款凝视。
就见成昆左掌疾向卓凌风胸前推来，出手迅如雷奔，卓凌风不闪不避，右手突然一翻，反向成昆左腕之上扣去。
应变反击，易守为攻，快速如电光一闪，只看得成昆暗生惊骇，忖道：“此人纵然毒性发作，可这招应变手法，仍让人叹为观止。”
成昆手臂微微一缩，避开了卓凌风反手擒拿之势，在微缩手臂的同时，五指同时一屈，立时弹出，直向卓凌风右臂弹去，这是少林派绝学“多罗叶指”。
卓凌风身子凌空而起，右脚踢向成昆手腕，这一招兼具了迅快、辛辣，脚尖直袭之处，又是手腕要穴，迫得成昆向后跃退。
但玄冥二老早已欺至，两条人影交错旋走，疾转如轮，看得人眼花缭乱，双掌连环劈出，一掌快似一掌，刹那间连续拍出八掌。
这八掌猛攻，招招间不容发，卓凌风身在半空，毫无还手机会，但他的武功当真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左手拨开鹿杖客一掌，左脚向空中虚踢一下，身子借力一旋，一個倒翻筋斗，仿佛“困龙升天”。
人在半空，顺势成了头上脚下身位，使出一招“飞龙在天”，双掌向玄冥二老压下。
这招是“降龙十八掌”中居高临下，威力巨大的一招，玄冥二老见他掌势猛恶凌厉，均觉掌力未至，掌风已闻，好似笼罩四面八方，除了硬接也别无他法，忙奋力展开“玄冥神掌”迎击而上。
可双方掌力一触，二老均觉压力消失无影，卓凌风像是鼓足了气的皮球，突然泄了气，玄冥二老见机何等之快，想也不想，掌力急催。
成昆眼见三人之力，还拿不下一个中毒的卓凌风，心中羞怒，但见他身在半空，全身空门大露，骤喝一声，飞身跃起，出手一击，迅捷无比，径点卓凌风“玄机”要穴。
这本是人身十二死穴之一，任何人功力再深，也不敢挺受成昆一击，而且玄冥二老掌力汹涌而至，卓凌风身子又处倒立之势，如何能够接招？
只听他断喝一声，爆发出莫名力道，霎时间，身形竟以倒立姿势，在空中平移数尺，躲开了二老与成昆一击。
但卓凌风出手虚浮无力，招式早已生出破绽，三人都看得清楚，鹤笔翁算定了他闪避的去路，左手食指往腰肋虚点，右掌斜拍小腹。
这一攻之中，势道不同，而且出手之快犹如星疾电发，各极其锐。
卓凌风沉喝一声，左手上下一划，挡住了鹤笔翁的掌力，可此举好比螳臂当车，掌力还未送出。
成昆乘其招式用老挡架之时，左手手指连弹，卓凌风腰间“肾俞”、“气穴”、“中级”、“关元”等穴皆被点中。
同一时间，鹤笔翁也乘机出指疾点，食指连颤，点向卓凌风的“丹田”等真气要穴，封截他的真气。
只听“噗噗噗”几响，鹿杖客不但连点他右肋“灵墟”、前胸“巨阙”、腹下等处大穴，左手更是一记玄冥神掌，拍中卓凌风腰肋。
卓凌风身上多处穴道被点，一声闷哼，一个筋斗翻落在地，脚步踉跄，颓然坐倒在地。
四人交手到这刻，过了也就十多招，但直让所有人都生出了一种，厮杀得日月无光的感觉。
赵敏就见卓凌风面色发青，眼角微微抽搐，喘息不止，透出极大痛苦，瞬间芳心欲碎，花容失色，转眼看向父王。
汝阳王视若无睹，手捧茶杯，悠然细品。
玄冥二老各自退到卓凌风两旁，皱眉相望。
成昆却徐徐收回手指，朗声大笑道：“卓凌风呀卓凌风，任你纵是天大的英雄，纵有无敌的武功，可遇上我成昆，你也得栽！”
玄冥二老对视一眼，鹿杖客冷冷地道：“世上能胜我兄弟联手的，恐怕难寻二三，更别说加上圆真大师了。
可你竟然能在身中‘十香软筋散’之后，在过手之间，就将圆真大师震退，如此功力，当真难与，此番纵然是败，也怪不得人力。”
他与师弟投身汝阳王府，为的就是功名利禄，而听成昆言下之意，就仿佛生擒卓凌风，倒是他的功劳了。
“小子，”汝阳王瞅了卓凌风一眼，拖长声气，略带嘲弄：“你怎么说？”
卓凌风略一喘息，看了看赵敏，又瞧了汝阳王，笑着道：“既然有言在先，败者生死存亡操于胜者，又何须问！”
成昆、玄冥二老各各凛然，卓凌风身上多处穴道被他们封住，又挨了一记玄冥神掌，竟然还能开口出声，这身修为委实旷古绝今。
汝阳王放下茶杯，满不经意地道：“成先生，你刚才说，让他为本王所用，不知何以教我？”
成昆合十躬身道：“不敢。王爷，卓凌风与明教、武当、峨眉诸派首脑潜身大都，为的是救万安寺众人。
贫僧本欲待他们去万安寺救人时，引爆火药，好将中原武林各方魁首一举送上西天！
但是现在吗，倒也无需等他们了！”
王保保眉头微蹙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就炸？”
成昆颔首道：“世子高见，贫僧这便去万安寺，直接引爆火药，轰的一声大响，让少林空智、崆峒五老、昆仑掌门等一众武林首脑灰飞烟灭。
再传出消息，就说卓凌风因与郡主娘娘相爱，反正归降大元。
明教、武当、峨眉等派本就因宋青书之死，对汝阳王府有恨，卓帮主必在人前回护过郡主。
但中原武人各个刚愎自用，愚蠢如猪，多多少少会对卓帮主有些猜忌，再加上这事，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纵然有人心中存疑，想要与卓帮主对峙，但王爷尽可将其先囚禁起来，再传出卓帮主与郡主大婚的消息，过上个把月，待到江湖上甚嚣尘上。
武林中最重恩怨，各派弟子为了给师长报仇，必然会寻上丐帮。
这丐帮自唐创建伊始，便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众弟子遍布五湖四海，卧虎藏龙、高手如云，焉能由人寻晦气，而不还手？
双方必然会有一场好斗！”
成昆越说越是得意：“贫僧再回少林寺，挑拨一把空闻方丈，由他牵头，立刻就会成立一个讨贼联盟。
届时少林、武当、明教、峨眉、昆仑等派都视卓帮主为仇，他只要敢在江湖上露面，必然人人得而诛之。
那时他要想自保活命，必然要反抗。这一反抗岂不坐视了罪名？”
他侃侃而谈，话语铿锵有力，直让众人心头大凛，均觉此人心计之深，当真无可比拟。
赵敏仿佛身处噩梦，她知道成昆心计之深不亚于自己，更明白此谋一旦成行，卓凌风不但在江湖上断无立足余地，还要时刻防备各种杀机，冷冷注视着成昆。
成昆看到她的眼神，摇头叹道：“郡主娘娘，万勿怪罪。这六大派的人本就是郡主与贫僧合谋擒来，他们与大元为敌，这是取死有道！
如此，不但能够断了卓帮主后路。
也让郡主一番痴心不会错付啊！
你为了他，能做汉人，他为了你做一做蒙古人，这才算两情不渝啊！”
汝阳王看向女儿，赵敏眉尖一颤，两点泪珠滑落下来。
饶是卓凌风本知成昆是金系世界最大的奸贼，他干尽了诸般坏事，伪装的面具却一点没有撕破，依然能呼风唤雨，掌握局面。
他布下的奇谋毒计，虽然都被破坏，但都充满了偶然性。
比如围剿光明顶事件，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若非张无忌恰好出现，明教固然覆灭，中原武林也荡然无存。
原轨迹中的光明顶之役后，成昆诈死又转入地下，先是伙同自己的徒弟陈友谅，暗杀了丐帮帮主史火龙，并找人冒充史火龙，操纵丐帮与明教为敌。
成昆与陈友谅还利用丐帮，捉住了从海外归来的谢逊和周芷若，并用周芷若逼迫误交陈友谅的宋青书，向武当派诸侠下毒，但下毒计划恰好被张无忌听到，这才导致失败。
而后他又挑拨少林寺空闻，言说张无忌与赵敏恋奸情热，什么六大派被擒又被救，是二人唱的双簧，致使有了“屠狮大会”。
后来又软禁空闻方丈，在少林寺内埋下火药，要将所有武林中人一举炸平，若非赵敏知道他的手段，连同明教众人救出空闻，将他的党羽扫灭，这阴谋已然得逞！
卓凌风一念至此，心想：“今日断不容此贼逃脱！”
汝阳王轻轻一笑，仿佛自言自语：“这倒是个好计策，一旦中原武林乱起来了，呵呵，纵是遍地反贼，也成不了多大气候！”
又瞧一眼卓凌风，淡淡说道：“小子，你觉得成先生此谋如何？”
卓凌风幽幽道：“这计策固然是好，但你若真的这样做了，不提在下如何，单只少林武当明教等派的仇恨，同样也都会聚集在汝阳王府，这对于汝阳王府，真的好吗？”
汝阳王瞅一眼成昆，又瞧了瞧赵敏，叹了口气，说道：“那时你都娶了敏敏，又在武林中没有立足之地，焉有二策？”
卓凌风神情虽然痛苦，但脸上却泛现着欢愉的笑意，道：“敏妹是我妻子，我自会做一个女婿该做的，但你想要我做汉奸，无论你使出何等手段，都是枉然。
所以，你若杀我，现在就快动手！
至于其他的，就不要白费心机了？”
汝阳王冷哼一声：“你当我不敢杀你？”
赵敏心惊肉跳，他知道父王杀伐决断，忧虑之际，却见卓凌风凝视于他，一字一字道：“对此，我倒不是很自信！”
两人目光遥遥对视，瞬间寂静无声，在场之人各怀心事、沉思默想。
到了此刻，赵敏反而闭上了双眼，这一幕她反正不想看了，让他们争吧！
父王若是杀了风郎，我就随他去了好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过了良久，汝阳王方才叹一口气，徐徐说道：“你不怕死，这很好，但本王若不杀你，倒教你给小瞧了！”
但听卓凌风笑着说道：“这就不敢当了。
世上那些不怕死的人，大多只是因为他们的信念，选择无畏！
还有一些人，则是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