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赈济都到哪去了

“我也有个姐姐，饿死了。我爹没钱买梯子，摔下来，脸上全是血……”男孩的眼神中忽地充满了绝望。
男孩说着泪从黝黑的脸颊上滑落，像两抹不屈，撒下摔得粉碎。
“前年发大水，村子里人饿死不少，我娘把所有的嫁妆都卖了，但是我姐姐还是饿死了……呜，我日思夜想，为什么皇上不来村子里看看这些人们！”
“为什么皇上不来？皇上不来，就把他抓来，要不就把他赶下去！像陈胜吴广那样……”
男孩似乎将全部的不甘与愤怒化成了倾诉。刘婵也是认真安静的倾听着。也许这时候她心中有解决之法，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当男孩发泄完最后一句话，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力气，彻底平静了下来。
“说完了？”刘婵问。
“说完了。”男孩抹了抹泪花，抬起头。
这时他才发现这个“丑女”一直在听着，和其它孩子都不一样。有的会厌烦的走开，有的会怒骂，比如赵家那个死胖子，不过骂的是男孩和别的东西。
“我都记下了，我会告诉皇上的。”刘婵说道。
“你不是皇上吗？”男孩有些疑惑。
刘婵摇了摇头，“但我能告诉皇上，而且她一定会听我的。那个该死的皇帝，我会帮你训斥她的……”
“那个姓赵的可恶胖子，我会帮你揍他的……”
“你知道吗？皇上的手不长，个子不高，也许她不能聆听每一个人的声音，但是她会在每一个需要她的地方出现。”刘婵轻声说道，就好像在说两人之间的秘密一样。
“但是在她到来之前，先活下去，活下去才看得到她……”
听到这个同龄女孩的话，男孩无神的眼睛有了些光彩，有了光彩就有了希望，这个女孩就是点燃希望的火苗。
男孩永远记得这是第一个帮她出头，出气的女孩子。
那略带红晕的迷人眼眸，那令人充满安心感的微笑，那水润娇嫩的嘴唇时不时微微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那……
他似乎有了未来，那就是他每天回来都可以看见这个女孩子在村口等候，而他为了这个女孩而奋斗，流汗，流血，终于有一天他说出那句话，他们将在天涯海角，在地久天长。
男孩想伸出手去轻轻的触碰，但还是遏制住了，他在心底很清楚这样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胡思乱想什么，连刘婵后面的话也没听进去。
“该走了。”医工先生突然出门提醒刘婵道，把男孩从想象中惊醒。
见到刘婵要走了，男孩有些焦急的问道，“我能到都城去看你吗？”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我整天都在城中。”刘婵说道，随后背起箩筐，走出大门槛。
“我一定会到都城的，等着我！”男孩冲着她的背影喊到。
刘婵回过头冲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成了男孩永远的回忆，他再也没有见过这好看的笑容了。
……
此时已是落日时分，给两人的身后染上了霞红色，这里的道路比襄阳村镇的路还要简陋，杂草，石头是这条路的主要组成部分，不时有蛇出没，结结实实的吓了刘婵一跳。
此时的刘婵心中仿佛坠了一块石头一般沉重，不仅是因为来去无影的蛇和不知道哪里窜到脚上的蜘蛛，更因为人们灰黄的脸颊瘦削的身形，唯一不同的是眼神，有期待，有绝望，但更多的是直直的盯着命运的不屈。
“你为什么会和他吵起来？”医工先生问道，那是他此行记忆最深的孩子，家里十口人仅剩下三口。其父亲的伤势也让他为难了一段时间。
“他太笨了，总是觉得圣上是万能的。”刘婵总结了一下，淡然的答道。“
“人不能总是想靠皇帝，靠神仙，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于是我就告诉他，先活下去。”
“你很聪明。”医工先生夸赞道。
“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圣上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刘婵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受灾之后就只能等待死亡？根据一路上的情况，发大水已经是前年的事了，为什么官府未有赈济灾民？
这次大水波及范围之广，已经远远大于一个村落，为什么没有引起重视？难道相父没有下发赈济灾民的粮食吗？不，相父不可能这么笨。
突然走在前面的医工先生停住了脚步，刘婵差点撞了上去，刘婵气鼓鼓的还没问出来，前方一阵慵懒的声音响起。
“可算等到你了，嗯……啊……白医工。”男子伸了个懒腰说道。
那是一直靠在路边墙上的圆脸男人，脸色红润横肉弥漫，腹部的衣袍微微隆起，说明这家伙伙食不错，一条腿弯曲，脚顶在墙上，模样不可谓不狂傲。
“我家老爷等你很久了。”男人圆脸上的肉蠕动，挤出一个貌似微笑的表情说道。
“哟，这是你娃娃吗？真俊啊。”男人看到了后面跟着的刘婵，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但是在刘婵躲开之前，医工先生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别乱摸。快说在哪里？”医工先生声音冷淡，同时制止了想要说话的刘婵。
男人嘿嘿一笑，挥手让两人跟着他。
来到了老太爷的府邸，刘婵确实有些震惊，比起那些东有一个窟窿，西破一个洞，撑过冬天都是奇迹的人家，那还真是豪华的多。
白漆粉刷的偌大的院子甚至有个水池，有鲤鱼在下面惬意的游动。刘婵还在疑惑为什么池子在冬天都不结冰，直到她看到了几个小妾提着壶往池子里浇热水。一种厌恶的感觉从刘婵心中升起。
走过一座小竹桥，三人来到了一个湖中亭，老太爷正坐在石凳子上悠哉悠哉的喝茶，丝毫不像犯病了的样子，倒像是脑子出了问题。
“老太爷，人来了。”男子恭敬的说道。待老太爷点了点头，才三拜九叩的下去了。
“白医工……请坐。小女娃，请坐。”老太爷慢悠悠的说。
“你唤我们来所为何事？”医工先生看着气色很好的老太爷，不禁有些皱眉。
“没什么，就是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