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难伺候的爷

贺珅举棋不定，只好唤来冯开郓、史进，三人一起商量对策。冯开郓曾是南阳府百户军官，或许能有好提议。
冯开郓二人对于下一步的作战部署存在明显分歧，冯开郓以为可乘胜东进镇平县，进一步扩大战果。史进却认为疲惫之师不能当红巾军之锐，师久必老，应当南下穰县，在湍水沿线建立两个支点好过直线突进。
其实贺珅是苦于不知晓红巾军目前主力分布，莽撞行事，对上了布王三的主力军的话，以目前屯戍军的兵力，不得一口被吞掉。
刚打内乡县时就是没有摸清楚敌情，不知城中有多少人，以至于攻进城中差点被包了饺子。如果不是王丛那一仗打的漂亮，被城外的红巾军伏兵回师抄后路，屯戍军不一定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侍立在一旁的宋二娘盯着贺珅看了好一会儿，巧笑道：“县官还不如现管，现管不行，那就找县官呗。强龙不压地头蛇，去寻几个逃匿的官吏不比你们几个大老爷们瞎猜管用多了。”
史进恍然大悟道：“还是贺夫人说到点子上了！”
宋二娘脸色一红：“史将军休要胡说，我跟他八字还没一撇呢。”
说完，宋二娘有意无意的瞟一眼贺珅，可见贺珅一副沉思状，未免有些失落。
冯开郓与史进二人对视一眼，呵呵笑了起来。
贺珅突然说道：“宋二娘说得没错，咱们是外乡人，王权、张椿都是南阳府本地人，强龙要想压地头蛇，必须要有当地官吏富民来支持。”
贺珅这么思考是找到了正路。
红巾军虽然在河南江北行省闹得沸沸腾腾，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们。
其中最为关键的两类人肯定不会支持。他们就是既得利益的官僚和大地主。
答失八都鲁是元末非常有战略头脑的军队统帅，他率五千川东军团进入襄阳路，从当地官绅处募得两万义军，通过巧妙布局一举拿下襄阳城，最终获得朝廷信任，得以把控荆襄地区。
而答失八都鲁将来要做的事情，屯戍军正在做，为何就不学学他呢？
云梦平原之襄阳樊城以至荆州虽是要塞，但绝非天险，甚至四处漏风，想要立足于此，没有火中取栗的勇气，哪来的他日荣华！
说干就干。
冯开郓对南阳府地面熟悉，他亲自便装四出搜寻，终于给他寻得几位躲在偏僻小村庄的乡绅。
冯开郓将几人带回内乡县衙，贺珅客气的招呼来客，并带他们参观屯戍军军营，介绍此前一战成果。
贺珅取得了乡绅的信任。王师夺回内乡县的消息由此传播开来，附近躲藏的地方豪绅胡万济、梁继业和侥幸逃脱的内乡县丞李牧，县尉张天和陆续投城而来。
贺珅无权任命内乡县官员，只让李牧以县丞之名代行县尹之事，张天和负责收拢衙差、打捕兵。
而胡万济和梁继业本就家财雄厚，自有庄丁护院，贺珅给他俩建议，说周边村镇不太平，可将家财隐藏或者迁来县城，庄丁征为义军，一同征剿红巾贼。
贺珅腰上悬挂着二珠金虎符（相当于万户或者万户达鲁花赤官职），且领有陕西东征军副总兵官之职，自然对胡万济，梁继业等人有着极大的说服力，二人表示愿捐资助军。
贺珅不要他们的家财，只征收了他们的家丁。说实在的，陕西后续会源源不断的运送钱粮过来，不会差钱。现在给胡、梁二人示好，他们会更死心塌地追随屯戍军。
张天和带来了布王三红巾军的最新动态。王权打下邓州后，亲自统军攻打南阳府，这会儿红巾军主力应该驻扎在南阳府至唐州之间。
贺珅问南阳府红巾军的具体人数，张天和一时也答不上来。
确实，红巾军如风卷残余般把底层百姓、小商贩、流民地痞通通招揽进去，打下一地便开官仓之粮分与从众，吸引了不少人参与。
红巾军动不动就众至两万、五万、十万的规模，应该不会有太大水分，怪也只能怪元廷执政不力。
就在屯戍军筹备攻打镇平还是穰县之时，陕西东征军其他几支军队陆续抵达内乡县。
来者除了凤翔王相府豫王麾下千户黑厮之外，还有巩昌总帅府汪祁宗率领的探马赤军以及西海番将土鲁火孙所部西番兵。
作为副总兵官，贺珅只好将这三支军队纳入了整体作战考量之中。
三支军队中，汪祁宗的汪氏军地位极为突出，态度也最为倨傲。
世祖朝时因山东“李璮之乱”而削弱汉族世侯实力，强如中书左丞相史天泽，东平大家严忠范等都遭削夺兵权，但是巩昌汪氏一族实力丝毫不受影响，由此可见汪氏爆表的实力。
在首次军事会议中，汪祁宗便发起了挑衅：“贺副千户，你这次部署似乎有些头重脚轻之嫌吧？怎么说我与黑厮、土鲁将军兵马都强过你那拼凑的屯田军，你独自进军南阳府，是想在豫王殿下面前挣资历吧？”
黑厮本是豫王麾下最为得力的悍将，可豫王却让他听从弃相养孙调度，关键是这贺珅还是个雏儿，这让黑厮颇为不爽。
是以汪祁宗说完，他马上抛出了自己的意见：“副总兵官，战事非儿戏，万一你在南阳府被擒或者……我们这几个将军还得背上骂名不是？”
果然来者不善。
贺珅心下好笑，这群大爷真难伺候。不过贺珅面上却满是诚恳道：“诸位将军，在你们大军抵达之前，内乡刚结束了一场恶战。两千余红巾贼逃往镇平县方向，这是有目共睹之事。如若将军们愿意替我贺珅分忧，我感激不尽。”
汪祁宗与黑厮面面相觑，贺珅到底什么意思？作战部署说变就变，这不是儿戏是什么？
黑厮已从武关守将完者忽都嘴里打听到王权的行军动态，邓州穰县如今近乎一座空城。本想给他贺珅一个下马威，他竟然马上顺杆爬了。
汪祁宗脸色微黑，口气极为不客气道：“你这说风就是雨，哪有总兵官如此指挥军队的？果然是土匪出身，披上龙袍也成不了太子，哼！”
贺珅突然站起，眼含寒霜：“诸位将军还知道我贺珅是个总兵官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有扰乱作战部署的，休怪我不客气！”
土鲁火孙嬉笑道：“呦，还摆上谱了。叫你一声副总兵官是给豫王殿下面子，爷爷我打仗时，你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里玩泥巴呢！”
一旁的冯开郓听得满腔怒火，劝道：“将军，莫要跟他们废话，他们爱怎么干怎么干！”
一场军事会议就此乱糟糟收场，贺珅也不计较，目的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