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起乩

赵丽泽的家比刘子铭的租房更加破旧。
她家所处的地方算是城镇与郊区的边界，还是那种属于城乡结合部的边界，其中大部分都是年久失修的砖瓦房，杂乱的电线如蛛网般遍布于天空，不远处的工厂还不断传来阵阵黑烟，化学废物与垃圾污水混合到一起，共同构成了某种恶心至极的气味。
赵丽泽带着刘子铭七拐八拐地绕了半天，才推开了一个角落中的小门。
屋内依旧狭小偪仄，不过比起外面的肮脏的环境来讲已经是好了很多，家具和装饰不多，但也能看出经过精细整理，而此时一名四十余岁的男人正坐在屋里，愕然地看着进来的几人。
刘子铭目光向下扫去，发现男人是残的。
他少了了一条腿，一只胳膊，看起来应该是才出事不久，伤口上还缠着包扎用的绷带。
“不好意思，这是我老公王华。”似乎察觉到了刘子铭的目光，赵丽泽介绍到。“本来他是市里建筑公司的一个工人，前段时间工地上出了些意外，结果就.......再加上赔偿金一直没下来，也住不起院，所以就先接到家里暂时修养了。”
而此时男人看着刘子铭，眼神中也尽是疑惑和警惕，他转过头，皱着眉头对着女性说道：“丽泽，这位是.....”
赵丽泽连忙走过去，在男人耳边轻声介绍着刘子铭的身份。
几分钟后，男人的眼神从怀疑变成了惊愕，又从惊愕变成了惊喜，最后已经尽是激动和感激。
然后，这个名叫王华的汉子居然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当即想要给刘子铭行上一个大礼。
“先生，刘先生，求求你救救囡囡，只要您能治好囡囡，我，我家就算倾家荡产也会报答您——”
但是男人话音才说一半，就被一只手给按了下去。
那手的力气并不重，甚至可以说很是轻微，但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道，让他重新坐了回去。
“王......以岁数来讲我应该叫你王老哥，你不必这样的，我既然来了就肯定会帮你们想办法解决，请你放心，囡囡的情况并不重，我有很大把握能处理的。”
说罢，刘子铭回头看向赵丽泽说道。
“话说囡囡的房间在那？请问能带我过去先看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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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房间在屋子的最里侧。
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拿隔板单独隔出来的一个小单间，里面仅仅摆着一张书桌和一张床，不过墙上贴满了明黄色的墙纸，配合上一些便宜却精致的装饰，看起来格外的温馨。
赵丽泽看着这个房间，眼睛中逐渐浮现出怀念的神情。
“囡囡她从小就是个乖孩子，知道家里不容易，从来不像别的小姑娘那样要这要那的，在学校里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没让我们操过任何心，就是爱好一直很奇怪......”
“咳嗯。”刘子铭低咳一声，打断了女性的思绪。“请问下，能先让我看看囡囡玩笔仙的东西吗？”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跑题了。”赵丽泽一拍脑袋，接着慌不择忙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翻找了起来。
“囡囡的东西应该就藏在这......她这爱好我和她爸管了不止一次了，但这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这点上和驴一样倔，我们每管一次她就藏得越来越深.....啊找到了，应该就是这个。”
女子递过来一支笔还有一张硬壳纸。
笔很普通，就是普通的圆珠笔，但那张纸上却写满了东西，纸的两侧分别是1到10的阿拉伯数字以及‘唐、宋、元、明、清’几个朝代，而另两侧则写有‘男女’和‘是否’。
刘子铭对于笔仙倒是不算太熟悉，只能说是略有耳闻，仅清楚这是流行于孩子和青年中的一样占卜游戏，但是他却知晓这玩意的原型。
扶乩。
这是种请神法术，最早见录于东晋时期，一般请的是仙佛祖灵，有时也会请一些精怪妖仙，但只要是正常扶乩，那么祭礼仪轨之类的就必须一应俱全，有时候为了做好准备，甚至得等待上整整数个月才会架一次乩。
然而现代这种笔仙却省去了所有复杂的仪式，经常连祭品都不会给备上一件——你要知道正常人求人办事还会准备点报酬呢，仙佛妖鬼之属难不成还能给人白嫖？
所以正常来讲这玩意也就是个普通游戏而已。
但唯独有一点例外。
那就是请的东西不是为祭品报酬而来。
——他们所寻求的‘报酬’，其实是请神的人本身。
刘子铭先是开了阴眼，扫了一眼那个硬壳纸。
果不其然，上面还缭绕着淡淡的黑气，从样子上来看并不是妖邪，更像是鬼魅残留。
只是这感觉......怎么这么弱？
刘子铭皱了皱眉头。
按常理来讲的话，像是这种夺人魂魄的东西最起码也得是个凶煞级别，以那个大乾世界划分那就是至少得十一品，但从残留的黑气来看，作祟的这玩意别说棺材精了，甚至连钱家大宅里的那只怨鬼都不如。
不是吧老哥，就这点水平你还敢出来作妖？
刘子铭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摇头，然后手一抖，一张符箓自指间无风自燃。
唤魂的法咒开始生效，但在彻底凝聚之前就被刘子铭自己中止——他用这一道符箓不过是为了模拟下午夜的环境，而不是平白搞出一副大白天闹鬼的乱子。
只是看着他这不经意的一手，旁边那站着的赵丽泽眼中却倏忽浮现出一种神采。
如溺水的绝望者，骤然碰上救援绳索一般的神采。
那既是希翼的光芒。
刘子铭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母亲的反应，在感觉周围阴气聚集的差不多后，他用两只手指轻轻捻起了那只圆珠笔，接着手指交错，将笔垂直于纸的上方。
一般来讲这游戏得三个人玩，可刘子铭本身就不是为了玩，他只是为了顺着那道黑气找到罪魁祸首。
没错，现在女童的魂魄确实是不知道哪去了，就想找也没地方找去，但有句俗话怎么讲来着？
他找不到山，但可以让山来找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