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中的火

一粒粒的水滴，从天而降。
雨突然越下越大。
在瓢泼大雨里，陈述在校园里，奋力地跑着，呼吸着，炽热着，身体的热量和周围冰凉的雨水格格不入。
【你小子还真淋雨跑回去？】
【啧，十八岁的身体，如狼似虎。】
脑海里旁白的声音和雨声混合了。
“旁白你好烦……”
陈述无奈，随之就是茫然。
远处汽车发动机轰鸣声传来，还有他踏水的脚步声，和雨水声交织在一起，显得世界分外嘈杂。
他身处水世界。
此刻，陈述忽然感觉，自己是海中的火。
在水里燃烧自我，表面盛大灿烂，实则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他就觉得，自己生病了。
“妈的，我为什么这么胆小？”
陈述手护着书包，在学校里大步跑着，在雨水里有时都睁不开眼，不过他却不管不顾，有自己心事。
他呀，性格内向，打小和女孩没什么交集，和女孩说话都会紧张局促，满脸通红，以他这样的性格，哪里敢和喜欢的女孩聊天，更别说追求人家了。
刚才和方焓玥说几句话，他就没出息地想要逃离。
可该怎么和女孩说呢？
外面的世界五彩斑斓，他的世界却是黑白的。
无可否认，他和方焓玥一直就处在不同的世界。
如果所处的世界，本质都是不同的，那就不可能有太多交集，也就不会有所谓真正的爱意。
一切只是荷尔蒙的蛊惑。
陈述觉得他是很有理智的人，固执地认为，所谓异性间的喜欢，不过是激素造成的幻觉，稍纵即逝。
相同的兴趣爱好，共同的思维想法，才是爱人之间永恒的桥梁。
刚才方焓玥对他的笑，那种少女特有的温柔，有一种悬浮感，如无根浮萍，显得非常不真实。
因为他不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方焓玥和他之间有丝毫可能性。
但是吧，他又是真的喜欢方焓玥。
那样美的她，比带刺但纤弱的玫瑰花还娇艳。
其实他早就该承认心动了。
当和女孩眼神相遇时，他目眩神迷，只能刻意躲闪。
当和女孩共同在一把伞下，他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心里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情感。
那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心花怒放。
在方焓玥身上，他不想用荷尔蒙去解释，更觉得是消散不去的执念，羡慕她世界的繁华。
看着她的美好，可以给自己向上努力的动力。
只要自己努力，再用功一点，总有一天一定能抵达她的世界，在他心底，一直是这样的想法。
他像是一只下水道的老鼠，也幻想过未来拥有喜欢的月光女孩，就想着等到他功成名就那一天，一定要娶一个像方焓玥这样的女孩子。
可就只是幻想，他暂时没有能力。
他的目标是大学好好读书，尽量将绩点刷高些，拿奖学金。
风花雪月和他无关。
不过话虽如此，他却还是难以忽略刚才少女看他的目光，明澈中还带着缱绻。
女孩温柔得像是水。
还有，他也不理解，刚才方焓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怎么记得自己的名字？
根本不可能才对。
高一路上遇见她确实会对自己笑，高三就彻底没有联系了。
想着想着，陈述有点心乱，呼吸和脚步也跟着乱了。
今天和女孩简单的对话，扰乱他的心，也让他心里产生能量，迫切需要释放，只能通过跑步发泄出来。
他还在跑，越过教学楼前的广场，无视教学楼下躲雨同学惊诧的目光，以及那些一惊一乍的议论声。
“握草，这是谁的部将，好猛，跑那么快？”
“这是衣服挂在外面，忘收了？”
“可现在跑也来不及啊？”
……
陈述从图书馆，穿过教学楼，跑到宿舍楼，一口气跑了数千米。
人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就会做出这种滑稽的事。
明明没有什么急事，浑身也湿透了，完全可以慢慢地走，可奇怪的是，他就想要奔跑，像是日剧男主一样奔跑。
他喜欢奔跑。
或许是因为相比较命运，自己的双脚才是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的东西。
“如果人生也能像是奔跑一样简单就好了。”
陈述用脚踩出水花，在宿舍楼前，停下脚步，抬头不见天空。
远方的路，依旧布满了泥水，蔓延到很远的地方。
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也许雨水无边无际，怎么都跑不出这场雨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