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燃烧的黑草（一）

当逃难车队向西开出了五百公里，启航号脱离了车队。一同脱离车队还有夜枭的黑鸟佣兵团——准确来说，是黑鸟佣兵团留在新土城的部分。
“你真要去黑草城？”启航号朝着东北方向开去时，夜枭的声音在无线电里响了起来。
“趁着事情还没变得更糟，我得过去。”陈望归应道，“黑草城就算实力已经比不上之前，城主手里的军队依旧是我们很重要的一支力量。我们要面对的是上千台智械，需要所有可用的力量。”
“你还真是有责任感。”夜枭的声音有些轻佻，“你原来是这种人？”
“不是。”
“那你管这些干什么？”
“如果所有人都完蛋了，我拿什么去找到净土？”
两人这样闲谈时，杨复已经从领航员室来到了车长室。
“老大，我们快到了。”杨复说道。
陈望归点了点头。
摄像头还没有拍到黑草城。但既然领航员说快到了，那就是快到了。
陈望归看了看后方。黑鸟佣兵团在之前的新土城一战中并没有遭受多少损失——夜枭一向是那种擅长阅读局势的领导者，她不会贸然参与一场风险巨大而收益有限的战斗。
不过，当陈望归在公共无线电频道中声明自己将要绕道前往黑草城时，黑鸟佣兵团却主动跟了上来。
当然，陈望归现在就可以为夜枭想到许多理由，比如黑鸟佣兵团仍有超过半数兵力留在黑草城，或者夜枭认为自己是一个值得投资甚至表露忠心的对象。
不过，对于陈望归来说，这些都是次等末事。
很快，广阔的城市从风沙中现身。陈望归看见了黑草城的铁塔。
以如今启航号的尺寸，当然已经没办法开进城中。因此陈望归操纵它在城南停了下来。
这里原本被军方控制，但随着黑草城的第二次内乱，金城勇兵败身死，原本的黑草城军方已经被纳入了城主卫队的管辖。
而当这台堪比作战要塞的基地车抵达城南，驻守这里的城主卫队一度以为智械又一次发起了袭击，已经将长枪短炮对准了启航号。
直到陈望归用车载的探照灯打出灯光信号，卫兵们才将信将疑地放下武器。
很快，陈望归看见一辆搭载了双重等离子护盾的坦克在数辆战车和二十余名步兵的掩护下开了过来，毫无疑问这是黑草城城主的座驾。
常德绍与一众长工掩护着陈望归下车，与此同时陈望归也看见了黑草城城主的身影。
“陈先生，你终于来了。”黑草城城主一路走到启航号的舱门下，与陈望归握了手。
“长话短说吧，归沅先生。”陈望归点头道，“黑草城已经沦陷了。我是来劝你们撤离的。”
周围的卫兵听到了陈望归的话，不由得脸色一变。不过这并不是因为陈望归提到的新土城沦陷以及撤离的建议，而是他对于黑草城城主的称呼。
归沅，这是黑草城城主的真名。长期以来，这个名字都只在黑草城的高层以及归沅当年还是荒原人时的旧部之间流传。对于黑草城的一城之主来说，不轻易泄露自己的真名有利于维持某种神秘感。在本来就需要维持微妙平衡的环境中，这份神秘感能够帮助归沅坐稳城主的位置。
但现在，陈望归堂而皇之地叫出了城主的全名——即便换做金城勇这么做，恐怕都会被视为严重的冒犯。
然而归沅对此没有半点不满。
很显然，比起自己城主的威严，有某种东西让归沅更加忌惮。
事实上，早在自己从荒原返回时，陈望归就已经使用无线电联系到了归沅。相较于废土上的其他人，归沅是最先了解到智械正在执行某些大行动的。
而现在陈望归对他的称呼，也正体现了陈望归的态度。
“我知道事情很紧迫。”归沅点了点头，“但黑草城在三个月里遭遇了两次内乱，现在想要在不引起恐慌的情况下组织这么大规模的避难，太困难了。”
陈望归耸了耸肩：“这我没办法考虑。但如果我们的动作再慢一点，恐怕智械就要打过来了。”
“新土城的那些智械吗？”
陈望归点头。
“我在掩护难民车队撤离的时候注意了一下，那些东西追击我们一段距离之后就调转了方向。如果它们真的是冲着黑草城来的，恐怕明天日出的时候就能到了——那都是装甲部队，在它们的弹药和电能补给耗尽之前，想跃进多远就可以跃进多远。”
归沅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微微颔首。
“我会着手去做这件事。但你来应该也不是为了看戏的。”
“我是来要补给的。”陈望归对此毫不客气，“当然，启航号的容量也可以为你们携带物资和平民。我们需要所有可用的力量来对付那些智械。”
归沅点了点头，很快转身走向自己的座驾坦克。
随着车队缓缓返回黑草城中央的铁塔，整座黑草城很快忙碌起来。
夜幕之下，早已准备好的运输车队在各个主干道的路口处集结。城主卫队那些身穿黑色军装的士兵挨家挨户地敲开门，将平民从家中喊出。
深夜被叫醒的平民们满不情愿地打包起行李，走上那些运输车。能够运输数百万人的车队并不多见，即便对于西废土四大聚居地之一的黑草城来说也要倾尽全力。但只要提前准备，这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工厂中，成群的车队运出早已准备好的食物、淡水、燃料以及各种工业产品。这些载具中除了货车也不伐大型的运输车。如果用作战斗，这足以组成一支强大的突击部队。
而城主卫队的战车也从军营里开了出来。从中，陈望归看见两辆基地车——这属于归沅的军队。在平日里，这些强大却珍贵的战争机器不会轻易开出军营，如今却在车流之中，朝着城北集结而去。
启航号停在城南，陈望归站在车顶上，粗粝的风拥抱着他，在脸庞上留下连串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