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分别

一铲，两铲，三铲……
两个五条悟手持着铁楸，在五条家的私人墓地里挖着坑，准备将夏油杰葬在五条家。
坟的选择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为了夏油杰的尸身不会被人拿走用作某些术式的材料，五条悟们都打算将他的尸身埋葬在五条家的坟区。这样的话，既不会有人说什么，也不会被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把夏油杰的尸体偷走。
按照五条悟家结界术的强度，没有四五个一级咒术师，都难以靠近坟区的附近。而且，就算有人想要强行闯入，结界术也会提醒五条悟，让他快速返回，哪怕是调虎离山的计谋，也不大可能实现。
棺木已经准备好了，是家族提前给准备的，防止抽不出时间拿棺材给族人下葬。
这也是咒术师家族的悲哀之一，哪怕是他们这样有着传承的家伙，也免不了在任务中遇到难以匹敌的咒灵。这样的情况，就会出现这么一种情况——早晨还笑着打招呼，下午，就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如此大的差异，任谁也接受不了，哪里还能够有时间为友人，为亲人收敛尸身，准备棺材。
当然，这也正好顺了五条悟（现在）的心，将夏油杰的遗体收敛好之后，他便将夏油杰放入了家族给自己准备好的棺材里，也算是对他和夏油杰之间友情的见证。为我准备的棺材，最后用到了挚友的身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又能说些什么呢？
这样的变故，让一个才华横溢的咒术师走上了“歧路”，或者是他所认为的一条正确的路。
只可惜，这个世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被胜利者所书写的历史，才是真正的历史。
未来，夏油杰被铭记的，也只有他穷凶极恶，屠杀村子的一面，而他作为咒术师时，关爱后辈的一面，将会被遗忘在历史之中。
为了表示对夏油杰的尊重，五条悟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术式，只是靠着两杆铁楸，挖出一处坑洞，将夏油杰的棺材放入其中。
彼此沉默着的二人，用湛蓝的“六眼”，凝视着夏油杰此时已经带着一丝苍白的面颊，几滴泪珠在眼底里打转，却怎么也流不下来。
他们知道，这是难以避免的事。自天内理子被伏黑甚尔当着夏油杰的面枪杀，夏油杰被嘲笑不如没有咒力的猴子。夏油杰的内心，就开始逐渐扭曲起来。
在这之后，夏油杰就朝着黑色深处的暗影，愈发地前进。
天边泛起有了一丝鱼肚白，而夏油杰的坟墓也算是终于挖好了。
两把沾满了泥土的铁楸被随手人道地上，两个人，虽是相同的高度，却带着不同的面容，一个稚嫩，一个成熟。
不同的是，稚嫩的那个反而保持着活力：成熟的，却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暮气。
容纳了夏油杰躯体的棺木被两人缓缓放入坑洞之中，轻轻柔，没有一丝地动摇，也没有一丝地迟疑。
“我得回去了。”
五条悟（过去）说道，再呆在这个世界，看着夏油杰苍白的面颊，他快疯了。
“回去吧，记得，要好好对待你的家。”
五条悟（现在）在夏油杰的墓之上立下一块石碑，用凝聚在手上不发射的“茈”镌刻着碑文，叹了口气。
他知道，过去的自己就要离开了，且就在不久之后，已经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大的道理。
因为在“六眼”的视觉之中，过去的五条悟的身躯在逐渐变淡，虽然很细微，但却是不可避免的扩散，一点一滴地消散。
而这也意味着，五条悟（过去），能够在这处时空所呆住的时间，越来愈短了。
“是执念带你来的，对吗？”
“噷。”
和他所想的一样，那么，五条悟（过去），能够达到这个世界，所依靠的，就是“执念”。也只有“执念”，才能够让五条悟（过去），穿越时间，穿越世界，来到这个世界。
而五条悟（过去）能够在这里待下的时间越来越短，就只有两个可能——没有遗憾，或是没有留恋。
但五条悟绝对不是前一种，无论是性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五条悟都不会是能这么轻易放下挚友之死的人。
所以，这意味着，五条悟（过去）无所谓了自己的想法，在这个时空，没有了所渴求的事情，失去了继续探索的欲望。
“这样吗？也好，再见了，不会再出现的未来的我。按照杰之间给你指的路，继续走下去吧。不要让我失望啊，混蛋。”
本就是被创造的躯体在慢慢地消散，化作点点的白光，在空中散佚。
但五条悟（现在）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因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当然是一清二楚。不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哪怕前方有着千险万难，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
下次回来，五条悟绝对不会就那么轻易地离去。这次是因为夏油杰的缘故，五条悟才会就这么回去。
但下一次归来，他就会实现自己世界里的一些事情。
他眼中的火焰，烧在眼瞳里，却不只是在眼里。
人的怒火，对于弱者，只是无谓的空谈，而对于强者，却是可以强健整个世界的力量。
他想不出过去的谁会阻止自己。
东京都立咒术专门学校的大家不会，五条家的人不会，加茂家不会，禅院家也不会。天元更是只会在乎人类整体，而非是具体的某个人。
所以，另外一个自己回到他的时空之后，一定会在他的世界里掀起一场无与伦比的变革。
这场变革，不单单会涉及到咒术界，更是会将普通人的统治者们给掀下神坛。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一点？
那当然是因为他也曾经带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被夏油杰阻止了罢了。
而对方的夏油杰没有选择阻止对方的行为，反倒是选择支持，这，倒是让他有些羡慕。
他的挚友选择了阻止他，让他走在了光明之下，自己却遁入黑暗；对方的挚友选择与他同行，一起走在晨昏之刻，两人携手并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