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妈妈若非出自一番拳拳爱女之心,何至于如此为难呢?毕竟罗大叔听了自己说出要送果儿去上学的消息时,面上除了惶恐便是感恩,那样直白的感恩才是正常奴仆得此消息的反应。毕竟送奴籍出身的小姑娘去上学堂,实在是算得天方夜谭了。
三娘做出了承诺,且说的那样的简单,似乎在她眼中这些都不算什么事情。尤其是她几乎没有任何好处,只是那样直接的帮助他们。正常情况下,罗振兴夫妇千恩万谢也不为过。只是罗妈妈与昭阳郡主三娘,终究不是普通的仆从与主人。她们之间有更深的纽带,自然也会有一些旁的牵绊。
看着罗妈妈眼神一暗,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三娘立刻摇头,笑着继续说道:“妈妈先不着急,听我说完。我其实一开始是生出了些怀疑的,毕竟妈妈就果儿这么一个女儿,除了送到我这里还能去哪里呢?毕竟妈妈往后可是要跟了我的,虽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但是那时候,我是明白妈妈的拒绝的,不过并未十分放在心上,因为我不懂妈妈的打算,也不明白妈妈还能保持住本心有多么的可贵。”
说到此处,三娘稍作停顿,轻轻地擦去了罗妈妈猛然滚出的眼泪,继续说道:“我从不要求妈妈将果儿送进来,其实也是想跟妈妈您耗一耗,只是后来,经过种种,我才算是渐渐明白。等我想明白了妈妈您只是不想果儿走上为奴这条路的时候,其实我是有过不解的。是我们待您还不够好吗?怎么会叫您生出这样的心呢?”
“直到后来,看了四叔,看了六妹妹七妹妹,我便懂了。”三娘想着哪怕菘蕴恐怖如斯,但是对于一双女儿实在是温柔有加,更是放任她们习得人类习性,并不一昧地做一个如他一般的血族。虽然身为异族甚至于异类,但是三娘心中却是想到了罗妈妈对果儿的心。或许爱是想通的吧,不论人类还是血族,对于孩子的爱,都是相通的罢!
毕竟血族眼下的情况,虽然三娘并不十分清楚,但是终归是遇到了危机的,不然何以就到了与人类联盟的境地。是的,是境地,毕竟菘蕴高傲,人类根本就不在他的眼中。那样高高在上的存在,居然选择了与人类合作,为什么,倒是不言而喻。
三娘心中有些猜测,只是不该她知晓的她亦不会插手,匆匆的将这些想法抛诸脑后,三娘轻轻地靠在了罗妈妈怀中,低声说道:“因为我从未过过妈妈您的生活,一直都是您与秦嬷嬷在保护着我与母亲,我们待你们好本就是理所应当。是我自己想岔了,居然敢以为我们待你们好,你们便必须倾其所有反馈。我其实一直都未将你们放在与我们对等的位置之上,这一点上我连乐遥都多有不如。”
想着乐遥对身边人的态度,三娘曾经还觉得惊异,怎么会有人对奴婢们说谢谢的。然而现在她才算是明白,居然自己竟然那样的理所应当。靠着罗妈妈温暖的怀抱,三娘倒是也生出了几分依赖之心:“只是妈妈,您往后可是一定得跟着我的,放了果儿我身边还有好多人可以代替,但是若是少了您,将来却是处处不便了。”
三娘的话,其实说得又杂又乱,但是罗妈妈却全不在意,因为她明白三娘的真正要说的是什么。三娘不愿挑明,罗妈妈也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目光坚毅:“姑娘放心,我会一直守着姑娘的。”尽管三娘看不见罗妈妈的眼神,但是听着声音便明白罗妈妈下定了决心。
虽然明白罗妈妈早已经斩断了对自由的向往,这才将一切都倾注在了果儿身上,但是此刻听了罗妈妈的保证,三娘才算彻底安心。想着这些日子应接不暇的事情,靠在罗妈妈怀中,三娘突然生出了些疲乏。想到自己已经许多年不曾在罗妈妈怀中睡去了,三娘不由得低声嘟囔:“妈妈晚些再回去罢,阿祝想睡了。”
罗妈妈闻言不由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朝着窗口望去,见着天色清明,不由一边轻轻地拍着三娘的后背,一边低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这才什么时辰,就想睡了?”
昨夜回家知晓了三娘欲送果儿念书地消息过后,罗妈妈当时便想着立刻进来请罪和道谢。只是后院的规矩罗妈妈最是明白,当时的时辰必定是落了钥,是以今日才是起了个大早赶着进了后院。匆忙地交代了琅嬅院的相关事宜,一个上午便过去了,午后总算得空,但是三娘又去了外书房,到底也是不巧。
直到得知三娘回来,罗妈妈便也就将手上所有的事情放下,匆忙着赶往幽篁里。
照理来说时间还早,虽然来了过后等了许久才见到三娘,但是终归时辰还早,明明是刚刚才午睡起来的时辰,怎么怀中姑娘倒是越睡越沉了呢?纵然今日三娘并未午歇,毕竟去了外书房议事,到底也不该如此困顿才是。只是小心的探了探三娘的额头,见她呼吸平稳体温正常,这次啊算是轻轻地放了心。
至少身体是不曾出岔子的,那么到底外书房里说了些什么,竟叫三娘累成这副模样?罗妈妈想不明白其中故事,只是三娘素来心思重,若是昨夜心事上头一夜未眠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更何况来时兰花她们面上的急色,一问才知从外书房回来三娘将自己关在屋里已近两个时辰。
虽然罗妈妈尽力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幽篁里的动向,终究琅嬅院里需她操心的地方也是不少。
是以,罗妈妈虽然口中发问,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的轻柔。
若是一夜未睡,还有外面的烦忧之事萦绕于心,那便什么回答都不要紧了,还是先休息才是要紧。感觉到三娘迅速的睡了过去,罗妈妈这才轻手轻脚地把人抱了起来,安置到了榻上才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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