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安心，你知道吗，一个男人，如果他爱你，所有过往都是将就；如果他不爱你，所有你和他经历的过往，不过是份将就。”这话虽然绕口却听得林安心心惊。像耿锦华这种有资格咋呼的女性，如非伤心到极致，绝对说不出这么悲伤的话。默默的将那份没动过的杨枝甘露推到耿锦华面前。
耿锦华搅动着杨枝甘露，看着半透明的西米上下翻动。“人生就是一出浮沉故事，我和花溶月算是共过患难有过真情。但他的本质不是一个被束缚的人。少年得志，捧着的人多，刚开始只是逢场作戏，后来估计就不知道是戏假情真还是戏真情假了。他就像那些讲故事的人，刚开始的时候，讲的只是故事，到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是故事还是现实了。他说我是唯一，但我看到的却是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的故事。”耿锦华有一丝不屑。
“我这人，容不下沙子。其实我们的婚姻没有在国内的民政部门登记过，两人的身份都是未婚。但偏偏天不遂人愿，毕业前我怀孕了，一位产科的师姐带我去见了她的导师，我是RH阴性，子宫壁又薄，学医的都知道，老天爷给我的机会不多。我不愿意放弃做母亲的权利，所以我是怀了身孕回来的。我从没提过自己的伴侣或是丈夫，当时情绪不太好，家里人都以为我是被人欺负了，每个人都很宽容，不忍戳我的痛处，没有问过熊猫的生父。我回来后，花溶月美国的公司交给合伙人，跟着回国办企业。他做人的格调就是彩旗飘飘，论到红旗，只认我，你说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接受他那样的人？冷嘲热讽，什么不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最后就成了眼前的局面。仇人一般僵着，他也不敢惹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在熊猫面前做最好的uncle。花溶月妄图将自己扶正，又不想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故事的全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告诉的人会是你，或许你断断续续被搅和进来，一知半解，不如我来解惑。”
耿锦华的笑容让林安心有一丝心疼。她家世好，能力强，天性乐观，有多少人能够知道风光背后的故事？每个人看到的别人，都是他或她想让你看见的一面，看不到的那面才是人性深处的林林总总。
林安心很好奇另一件事情。“耿老师，我这话或许没道理，但你为什么不做个决断呢？或者让花先生改变，或者自己放手，总好过总是这么吊着。”
耿锦华噗嗤一声笑了。“再小几岁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但没有一个故事一定是一加一等于二的。主要是熊猫，再者我也不甘，用怨愤拖着他我也高兴，大家都不得解脱，有什么不好？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有点卑劣，不愿意放了自己，也不愿意放了他，两人都不得自由，算是一种劣质的心理补偿态势。”
“其实你觉不觉得这故事的导演完全就是你？按你说的，你们根本没在国内登记，也没告诉别人你们在国外登记的事情，按着你俩都不会提的个性，他完全就是自由身。但他却上赶着常跑医院来被怼，那就证明他并不渴望那份自由。或许花先生是风筝，你是线，只要你轻轻拽一下，他就会降落呐。就看你稀不稀罕。”林安心觉得自己的理论有点小道理。
“你怎么知道的？”耿锦华迟疑的问道。“好吧。”林安心摊了摊手。“小说里总是这么写的。虽然小说不真实，但毕竟源自于生活，浓缩的生活。总会有点小道理的。耿老师，你要加油呀，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难道会比现在更糟吗？”“呀，都三点半了，你回去歇会吧，今天还得上夜班，我送你。”
“没事，你先走吧，我答应了帮舍友们买点东西，过会儿回去。”看着耿锦华离开的身影，林安心叹了口气。认命的跑去巴黎左岸浇花、喂鱼外加养乌龟。算算日子，还有一天就解放了，太好了！“Shylock，你家老大终于要回来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呢，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乌龟，如果按人类计算，你就算不是爱因斯坦也是超级小神童的级别。好了，姐姐的走了，再见啦。不对，童言无忌，最好是再也不见。”林安心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巴。然后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认命的蹲了下来。“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分呀，那天在酒吧谢老师怎么也算我半个救命恩人，虽然就算他不救我钱进也不敢放着我不管，但人不能忘恩负义。那我是不是应该将这种救命大恩归入大恩不言谢的范畴呢。”林安心笑嘻嘻的带着自己建成的大恩不言谢盔甲，打转回医院。
当晚，或许是白天太嗨了，命运之神觉得今夜应该更“嗨”一点。五点半接了班，病房一片祥和，高医生和对班的顾姐姐都带了不少好吃的。林安心虽然在食堂吃了晚饭，还是忍不住拿了双筷子，每样都尝了一点。顾姐姐一脸兴味的问林安心：“小林，是不是你们实习组的同学都称呼你镇区之宝呀？”林安心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想出来的名字。因为自己的夜班经常是平安夜，能夜里睡个囫囵觉，忽然有一天大家就开始称呼自己镇区之宝。关键是缩减之后一般称呼自己镇区，和震区同音，林镇区音同“临震区”，那感觉说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林安心无奈着说了镇区之宝的由来。
高医生还不嫌事大的加了句。“我的夜班一般整夜不歇的，上一个夜班特和谐，我还以为自己转运了，合着占的小林的光呀。”
第二天一早，林安心精神不济的看着护士站黑板上新入院的标牌，虽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这个夜班居然收了六个病人，上半夜三个，下半夜三个。看着高医生淡定的脸庞，林安心第一次觉得她是个超人。“高医生，你的夜班果真很红火！”“这不是最火的，我的最高纪录，一夜8个，其中还有一个重症胰腺炎。慢慢修炼吧，小林同学。”看着高医生精力充沛的脸庞，林安心觉得实习医生修炼手册才刚刚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