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奇异的梦境

这日清晨，恩宁刚起床就觉得一阵头晕，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嗓子火辣辣的痛。想要喝水，但屋子里又没有旁人，自己挣扎着起来，却发现暖壶里没有水。勉强喝了一口杯子里剩的冷水，又躺回床上，感觉身上有些热度。大概是昨儿下初雪，她一时高兴和末末在雪地里多玩了一会，再加上近来每日早起练习跑步，身体有些吃不消了。看样子今天不能去上学了，但总得请个假。恩宁又挣扎着起来，披件外衣，踉跄着走去一楼收发室，给婷婷打了个电话，又慢慢蹭回房间里。
从天空到地面，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有个女孩身著一袭白衣，在白雪中翩翩起舞，雪地里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蓦地，从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缓缓的从竹林间走出一位少年。他的容貌好像被一团雾气挡着，影影绰绰，模糊不清，但他那道深邃的目光却似曾相识。笛声越发的幽怨凄婉，曼妙的舞蹈一直没有停下，只看到白色的裙摆随风旋转、旋转、旋转……
恩宁忽然从梦中惊醒，朦胧中眼前仍是一片白。仔细一看，此刻窗外正是白茫茫的，太阳照射在雪地上，反射的光线有些刺眼。恩宁看了一眼闹钟，已经是下午了，竟睡了这么久。头仍然很痛，她按按额头，热度还未退去，依然昏昏沉沉的。
刚才是在做梦吗？可那场景为何历历在目，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那跳舞的女孩子是谁，容貌为何与自己这般相像？恩宁并不会跳舞，又何况是在雪地里。是了，去年联欢会上，秦老师不是提过让她跳舞嘛，那天又听了他的笛声，想必是自己潜意识里想跟他合作一曲吧。那么，梦中吹笛的人一定是秦老师了，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那熟悉的感觉不会错的。可是，她竟然会把他想象成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样子，难道是遗憾“不见卢郎少年时”么。恩宁感觉两颊似火烧一般，一定是自己病得糊里糊涂，才会做这个奇怪的梦吧。
这日早上，奕涵刚走上讲台，就望见了恩宁那张空桌子。他有些意外，随后问道：“班长，今天有人缺席吗？”方婷婷站起来回答道：“汪恩宁没来。她早上打电话请假，说身体不舒服。”奕涵点点头，开始讲课，但心里却有些疑惑。本来学生请假是常事，但恩宁平时很少请假。这次她只说身体不舒服，是病了吗？这孩子有什么都放在心里，不肯说出来，连请假也是打给婷婷，都不告诉他这个老师。
第二日，恩宁的座位仍然空着。奕涵心里隐隐担心，想去福利院看看，又恐太唐突，令她不自在。正盘算着，恰巧婷婷来办公室拿考卷，他指指放在桌角那一摞。婷婷拿了卷子刚要走，很快又返回来说：“秦老师，这是八班的。”奕涵如梦初醒，赶紧拿了回来，又翻找着四班的考卷，口里自嘲道：“唉，上了岁数，记忆力不行了。给，这回对了吧。”婷婷笑着接过。
奕涵很快又叫住她说：“对了，婷婷，汪恩宁已经两天没来上学了吧？”婷婷点点头，又笑着打趣了句：“秦老师，你这记忆力不是挺好的嘛。”奕涵自知理亏，没理会她，按按额头道：“唔，你平时和恩宁很要好，放学后能不能去看看她，了解下情况，看她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婷婷说：“我昨晚给恩宁打过电话，她说只是小感冒，没什么事。谁知道她今天又没来，我正想放学后去看看她呢。”奕涵点点头，叹了句：“恐怕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轻松吧。恩宁这孩子，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肯对人说。婷婷你是班长，又和她是好朋友，有空就多陪陪她。”婷婷满口答应着。奕涵起身给婷婷开门，送她到门口，又嘱咐着：“她要是病得厉害，你就陪她去看医生，千万别硬撑。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恩宁终于来上学了，她并未向秦老师解释什么。奕涵私下问婷婷，婷婷也只是说恩宁已吃过药，没什么大碍了。可奕涵还有些不放心，看恩宁的样子，越发清瘦苍白了。上课期间，他时常听到咳嗽声，又见恩宁咳嗽时伏在桌上，把脸埋在手臂里，也不敢太用力，生怕影响别人的样子。奕涵不禁心头一紧，虽然讲课没受影响，但却不像往常那样随意和大家开玩笑了。
医院输液室里，恩宁正在打点滴。婷婷坐在一旁对她说：“恩宁，你从小体质就不好。刚才医生还说呢，你要是不好好治疗，会落下病根的。”恩宁勉强笑笑，没作声。婷婷又想了想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可你知道吗，秦老师很担心你的。你前两天没来上学，他就催着我去看你；听见你咳嗽，他又嘱咐我陪你看医生。我看他真的很紧张你，对其他同学都没有这样过。”恩宁一阵气血上涌，不住咳嗽。待平静下来，她哑着嗓子道：“其他同学若是有一点不舒服，早有家人嘘寒问暖。秦老师待所有人都好，只怕是可怜我这个……”她没有说下去，紧接着又一阵咳嗽。
婷婷轻拍着她的背：“恩宁，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关心你的。”恩宁望着她，微微一笑：“我知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婷婷也一笑：“你呀，秦老师说的真对，你表面看起来坚强，但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肯对人说。”恩宁一震：“他——他真的这样说吗？”婷婷点点头：“是啊，他确实很了解你，对不对？但是很可惜，他不是单身，不然你们倒是很配啊。你看，都喜欢文学、历史，又都爱唱戏，而且他很细心，又幽默，也符合你的那些条件……”
没等她说完，恩宁就急了：“又胡说。你看我在打针，不能把你怎样是不是。打趣我也就算了，又扯上秦老师做什么，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怎么痴心妄想呢。”接着她又叹气道：“我们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很快大家就各奔东西。我和他，也不会再有联系了。”
一提到毕业，乐天派的婷婷也有些伤感。她拉着恩宁的胳膊道：“就算毕业，我们俩也不会分开的，对不对？我们可以一起去读市一中啊。”恩宁笑笑：“还不一定考得上呢。”“怎么会呢，你成绩好，一定考得上。至于我，就有些悬了。不过我父母已经说好了，就算我考不上公费，可以多花些钱择校嘛。反正我们一起报市一中，到时候又能做三年同学啦，你说好不好啊？”婷婷快活的说着。
恩宁却没有她那样乐观。念初中的学费已经东拼西凑，至于高中，她都不敢去想。市一中确实很好，以自己的成绩，若是发挥得好，还算有希望。但如果考不上呢，院里会拿出一笔钱来让自己择校吗？如今院里的负担不小，老人要治病，同时有好几个孩子在上学，补贴是固定的，捐款不能指望。前几日听见与自己同龄的小苗说，等明年初中毕了业就不念了，早点出来找事做。哎，不知明年，自己的命运是怎样的。要就此认命了吗，可是还有其他办法么？为今之计，只有凭自己的实力考取公费，到时候院长也无话可说了。恩宁握着婷婷的手道：“我们要好好努力，一起考上市一中。”
冬去春来，中考越来越近，黑板上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学校早已停止各项课外活动，节假日等休息时间也逐渐缩减。整日上课、复习、做练习、模拟考试，忙忙碌碌，近乎麻木。
恩宁承受着很大压力，她已下决心要考市一中，所以很拼命的学习。可她原本就偏科，虽然有了些进步，但理科成绩还是给她拉分。那些莫名其妙的题目让她很是头痛，但又不好总麻烦秦老师给她补习。她越是努力，越是想把每件事都做的尽善尽美，反而越发的不如意，为此她也很苦恼。一周两次的历史课是她最期盼的事，秦老师很会调节气氛，偶尔和大家说笑几句，上他的课总是很轻松的。秦老师又擅长讲故事、编顺口溜，那些难记的历史知识经他一指点，大家记得又快又准。遇到难题，大家又会想起秦老师的话，“这题很难，一般（班）人做不出来，但我们是四班人，一定能做出来”，给大家增强了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