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菊

菊从密林大宅前往龙栖城打探消息的时候，芩还没有醒来，天亮之后，心焦的菊终于得知苓毫发无损回来的消息后，心中的一块大石才算落了地，她激动不已的匍匐在地不住的向神明祷告着，之后释怀的快步向城外走去，她想赶快回到密林大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芩，好让他放心。
虽然不清楚芩和苓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菊看到的一系列情形推断看来，他们两人无疑早已相互牵绊在一起，从他们的身上，菊恍惚看到了多年前芩父母的影子，她心里清如明镜，苓和芩之间那强烈的情感流露明明就是爱意啊！
菊不禁回忆起尘封的久远岁月中，她曾经的女主人，芩的亲生母亲--那位异域的灵族公主不顾一切的追随爱情漂洋过海时的情景，她始终坚信一份纯挚的爱意具有摧枯拉朽的力量，可以粉碎一切障碍，融化一切阻隔，甚至可以超越生死的界限，但她那位可怜的灵族公主却如此孱弱，早早逝去在异域的土地上，如今她唯一的儿子也将不久于世，每每想到此处，菊都不禁肝肠寸断。
菊行色匆匆回到密林大宅的时候已近午夜时分，她满头大汗顾不得歇息，便径直来到芩的卧房门外，迫不及待的要将苓被解救的好消息告诉他。菊轻轻推开套间的隔扇门，里面依旧像她离开时一样鸦雀无声，屏风后，芩依旧静静的躺在床上熟睡着，床前矮桌上的早饭仍是动也未动，菊见状心中酸涩，微微皱了皱眉，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犹豫再三后，菊还是决定叫醒芩，可轻唤几声后躺在床上的芩却睡得依旧深沉，菊稍稍提高了嗓门又唤了几声，芩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菊走近床边，只见芩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吓人，菊吓得扑通跪在床边，颤抖的双手握住芩的臂膀，口中不住的唤着他的名字。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芩的喉咙中忽然发出一声好似从幽深的水底传出的叹息，好像是才刚做完一个绵长的梦，他正从沉沉的睡梦中浮上水面。
“菊，你快把我摇晃散了。。”芩有些嗔怪的喃喃道，声音虚无缥缈。
见芩终于醒了，菊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松了口气。
“少主，你可醒了，你吓死我了！”
芩微微笑了，“你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不会的，我还舍不得离开你。。”
听闻此言，菊心中一沉。“少主，别乱说！你还要陪我度过千年呢！”
芩不置可否，温柔的笑了。
“少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龙族的公主她，她平安回来了！”菊难掩激动的对芩说道。
“啊。。回来便好。。”芩只是微微的点点头，他的表情淡然的出奇，仿佛是在同菊说话，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菊呆呆的望着芩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的反应明显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现在是几时了？快去把灯点亮吧！”芩又轻叹了一口气。
“点灯？”菊被芩说的糊涂，此时正是午后时分，天光大亮，何须点灯呢？菊疑惑的盯着芩看，这才发现他今日里显得好像有些古怪，自他醒来后好像从未转头看过自己，只是一味的面对虚空说着话。菊仔细端详着芩的脸，发现他那双平日里明亮的黑金色眸子此时不知为何变的浑浊一片，就像被黑暗吞噬一般黯淡无焦。菊心头一紧，颤抖着伸出手在芩的眼前晃了晃，可芩的目光却像是被冻在了一处，毫无反应。
“少主！你的眼睛？！。。”
就像遭到当头一棒，菊直吓得不寒而栗，随即放声大哭起来。
芩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伸出手掌在自己面前晃了晃，可眼前除了虚空的黑暗外竟空无一物，他下意识的想挪动一下身体，两只脚却也像石头般没有了知觉，身体里鲜活流动的血液仿佛正在自下而上逐渐凝固，黑暗中，芩只听到自己胸膛中的一颗心还在缓慢无力垂死挣扎般跳动着。
菊在一旁掩面抽泣，无力感与自责深深折磨着她的心，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惊恐绝望的看着芩。
“少主，难道是你。。？！昨夜里我看见你的初神乘着白翎兽离开了密林大宅，难道，难道是你前去救了龙族的公主不成？！你怎能如此对待自己啊。。你这样做让本就病弱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了？！”菊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俯身伏在芩身边放声痛哭起来。
芩面对黑暗静默不语，此刻的他感到内心之中出奇的平静，他何尝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些结果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一刻竟会来的如此突然，如此急切，他更没有料到，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的心中竟是如此的平静。
芩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体内的能量被彻底吞噬殆尽，等待着与他从未曾谋面的母亲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