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空城·唯我（十七）

走在战争之城城外，叶轻眠对慕容不忘口中白杳的故事又了新的理解。巨大的青砖堆砌着古老的城墙，每一块砖上都刻着一个名字。
稍稍走远一些，依旧望不到城墙的尽头，据说它有三公里宽，填满了两刃山之间的空隙。当距离已经让叶轻眠看不清砖石上的名字，但是城内的喧嚣让他依旧能感觉到上面栩栩如生的曾经。
叶轻眠哀叹一声，在慕容不忘看来这是一种壮观，但是不知为何，他却只感觉道无尽的悲伤。他不想去理解白杳的痛苦，但当这些名字清晰的映入眼帘，他觉得自己却又深陷其中。
城墙上不少的名字都有新近被雕琢的痕迹，想来是白杳将那些已经被岁月磨砺的不再清晰的名字重新刻上去的。
透过城门，叶轻眠依旧能看到热闹的市井和街道，这可能是白杳每天最快乐的时候，但一夜过去，他只会更痛苦。
无数年了，他放不下别人，也放不过自己，身处现在，心却活在过去。这一瞬间，叶轻眠忽然觉得，白杳可能很怕死。因为如果他死了，就再也不会有谁去记得两刃城的那些人了。
沿着城墙走了一段，叶轻眠的手指不断在青石的名字上划过，但是很遗憾，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可是这并不能阻挡叶轻眠感受着那种来自过去的哀鸣。
不过叶轻眠忽然看到在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刻着他熟悉的文字，是一段小诗。
血满青石鸦满枝，空城唯我为谁痴。
黄沙铁甲三千里，皓月长枪百万尸。
“谁写的？汉字？”
“姬空恋写的。”
“好诗…”
作为轮回掌控者，白杳是毫无疑问的敌人，但是彼此也还是有着尊重的。在姬空恋执掌的最后一届轮回中，知道自己的宏愿实现无望，姬空恋越来越觉得无力和沉重。
或许是在绝望和痛苦中理解了一些白杳的心情，在一次巡视守护之城的时候，姬空恋一个人走向了战争之城，在城墙前伫立了许久，然后在刻下了这首诗。那一次白杳没有阻止姬空恋靠近，也没有如以往那样刀兵相向，就好像从未发现她一样直到她离开。
据慕容不忘说，当时所有的守护者都站在很远的地方，随时做好了大战的准备，也有人想劝说姬空恋不要涉险，但是她没听，而别人也不敢贸然走到战争之城的城墙下，因为那里已经可以被看做是一道死亡线了。
“梦世界无数轮过过去，这首诗依旧留在这里，白杳在某种程度上，应该也是认可姬空恋的，只是在立场上，双方注定没法成为朋友。”慕容不忘说道。
叶轻眠点点头，再次轻叹一声，白杳如果不能放下过去，那么梦世界里的所有人就只能都是敌人。
叶轻眠抬起手，非物质生命的强大力量透出体外。慕容不忘心中一惊，极其担心叶轻眠的这种举动被白杳视为挑衅，他可不觉得叶轻眠有能耐和白杳比划两下子。
紧接着，叶轻眠伸出一伸手指悬停在几块空着的青石砖上，窸窸窣窣，一些细碎的青石碎屑掉落。
慕容不忘瞪大了眼睛，他做梦的都想不到叶轻眠在破坏城墙！这一瞬间，慕容不忘分明感觉到了有一个看不见的目光正锁定了自己。
要死了！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和礼游戏第一次来到真实之地后描述的感觉何其相似啊！慕容不忘觉得自己要被叶轻眠害死了，可是接下来，他发现叶轻眠并非是在破坏，而是利用强大的非物质生命以指化刀，在上面刻着字。
文字不是互通的，但包含的情绪是的，以白杳的非物质生命强度，字可以看不懂，但刻字之人的情感是能看穿的。
现在慕容不忘只希望叶轻眠发发慈悲，千万别写个什么‘叶轻眠到此一游’之类的话，那他们俩可真是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当叶轻眠最初的几个字写完，慕容不忘瞬间被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去了，命保住了…
继续看下去，慕容不忘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叶轻眠随手写下的东西好像非常有美感，忧伤的凄美。
当叶轻眠收笔的时候，慕容不忘已经忘记了身边的威胁，有些陷入文字的沉痛之中了。
昨时笑语今时老，已与云缥缈。
孤城寂寂杳无音，且把曾经夜夜照如今。
残心恨恨飘飘荡，永锁青石上。
丧钟无尽罪和罚，两刃春风何日绽新芽？
慕容不忘仔细体味着叶轻眠刻下的文字，“这是诗么？”
“不是。”叶轻眠回过头，看向慕容不忘身后的白杳，“是一首词，虞美人。”
“挺好的。”慕容不忘点点头，不自主的上前两步，靠近城墙仔细观看。
在字里行间中叶轻眠都在哀叹，哀叹过去繁荣的两刃城已经不在了，那时的欢声笑语现在已经像天空的云一样缥缈。
寂寞的成池中空余白杳一人，就只能不断的在夜里将过去的盛景照应在现在以解哀思。被折磨得支离破碎的心已经没有归宿，只能带着仇恨飘飘荡荡，永远停留在两座城墙青石百万个名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