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散去

须弥真言，菩提静心，莲生三叶，亭亭净植，一株青莲摇曳而生，扎根于齐峰的天灵穴，散散青光笼罩，似雾似幻，好如阵阵佛言，带着无上慈悲，拈花一笑，众生苦，贪嗔痴恨种种妄言，尽数散去。
识海清明，眼前哪里还是什么风华绝代的天道宠儿，红粉骷髅，汲汲于此才是陷入虚妄，了然一切后，没了那份，不由得苦笑一声。
“真不愧是人面魔树，幼生期的妖物也掌握有此等幻化之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也是我想岔了，如若人面魔树在幼生期就能显露出非同寻常的天赋，又没有亲族的守护，却能傲然于洪荒时代，想来也就是凭借这分幻化之术，依我之见，你所幻化出来的，应该也是所观生灵中最为完美的类型吧。”
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齐峰也不以为意，静静地注视着那双无机质的纯黑色瞳孔，同时默默运转鸿烈玄真道，身上处处散发着钝痛，尤其是心口处，好像撕裂一般，整个心肺被人寸寸剜去似的，虽说不知道这人面魔树究竟是如何突破来自幽玄鸟鸑鷟的守护伤害到自己，不过木已成舟，为今之计还是需要想办法解开当前的困局。
试着动用神识沟通幽，却发觉自己的神识早已被束缚在这方寸之间，这等神莫测的手段，也无愧于人面魔树洪荒霸主的称号，同时他也明白，早在一开始被那幻化之术所魅惑，如若不是在那意识空间之中，有了那位得道高僧的点化，一缕佛光融入丹田之内的青莲异象中，在危急关头青莲显化，佛言破障，也许就没有也许了。
顾不得身上带着的钝痛和身体的僵硬，齐峰的手有微微颤抖，却依然坚定地握住了手中的神剑，神剑有灵，霞光阵阵，青色的剑芒出鞘，带着声声龙吟刺向前方，君子不器，君子以自强不息，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内心平静下掩盖的锋芒，一剑飞来，向死而生。
出人意料的是，齐峰的这一剑，轻而易举地刺穿了那完美的生灵，鲜血直流，顺着浅绿色的剑身滴下，浸湿了地面，染红，完美生灵无机质的瞳孔中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受伤了不是自己，它神色淡然如一，看向齐峰的瞳孔中没有任何的倒影，那是种无视，又像是谴责，却又格外血腥迷人，盛放在地狱深渊的彼岸花，引人堕落的奢靡，勾魂夺魄。
齐峰不自觉地倒退两步，左手捏剑指，君子不器自行飞回身边，天外玉竹塑造的剑身没有沾染分毫的血色，齐峰抹掉了嘴角和下巴上吐出的黑血，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血色，他在犹豫，刚才那一剑，他是精气神完全合一，剑气、剑意与剑心彻底释放出的一剑，他体内的真气在之前的重创中变得零散，就算是源天门的鸿烈玄真道是天下一等一的修真法门，却也无力在短时间内彻底梳理好经脉当中零零碎碎的液态真气，动用不了道法，动用不了秘术，幸而齐峰还有剑，剑道一往无前，他也心无杂念地一往无前地出剑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竭尽全力，置生死与度外的一剑，向死而生却又归于沉寂，留下的只是那窟窿，沉默无言也许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算明知对面是人面魔树幻化出来的人形，可杀人的感觉总不会是那样美好，齐峰也不过区区十五六岁的年纪，除魔卫道的思想还未根深蒂固，让他真正去杀死一个人，不管此人是否罪大恶极，那总归是一条与你相同的生命，所以，他迟疑了，犹豫了，握住神剑的右手仿佛失去了力气耷拉下来，而君子不器的光泽也渐渐隐去。
“依……予……你……”
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刚开始尝试着说话的牙牙学语，那完美生灵无机质的目光中没有分毫的变化，好像是在尝试着沟通。
齐峰瞳孔微缩，又猛然放大，左脚后跟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是想要后退，却又在迟疑，焦虑、不安、彷徨，种种负面情绪接踵而至，压力让人窒息。
蝶舞翩迁，一只冰蓝色的蝴蝶振翅而飞，仿佛为这个世间带来春之生机，留连戏蝶时时舞，浅草才能没马蹄，春，是万物复苏，百花争艳的季节，蝴蝶于花丛中翩翩起舞，新生的丛草吞吐嫩芽，抚平了冬之严寒，唤醒了生机盎然，如果说人面魔树是象征着死亡的阴影，那么凤舞灵蝶，就是朝霞千里希望的。
青莲扎根于天灵穴，灵蝶戏游在肩胛侧，不知从何时而起，齐峰已经不是过分依赖两大异象，可此时此刻，还是青莲与灵蝶在自己身侧忠诚地守护，时光匆匆，好像十年之前，初学鸿烈玄真道之际，青莲与灵蝶争锋相对地抢夺天地灵气与玄气，又在青阳峰“洗心池”之中缓和下来，泾渭分明地分居识海与丹田，现如今，却是两者携手，守护着丧失斗志的齐峰，不离不弃的陪伴，一株莲、一舞蝶、一少年，前方是血迹斑驳，近处是岁月静好，格格不入。
“你……要……杀我……”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一梦十年，也许只是弹指霎那，完美生灵似乎掌握了基本的沟通方式，唇齿开合间，声音时断时续地发出。
齐峰轻舒一口气，他刚才险些就迷失了本心，人面魔树是出生在无穷无尽的怨念之中诞生的邪物，仅凭开始的幻化之术就已经攻破了自己坚守的心神，种种不详也许就是那时根植在自己心头，未战先怯，嘴角带着一丝苦笑，这要让师尊知道，估计又要怒骂自己这名不争气的弟子了吧。
定下心神，手掌轻抬，灵蝶通人性地落在少年的手背之上，少年冲着手背轻轻吹气，灵蝶如同醉酒般摇摇晃晃，惹人一笑，心境已然抚平，隐约间，又在磨砺中提升，虽然已是身受重伤，齐峰的脸上重新焕发了熟悉的淡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致虚极，守静笃。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