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宫墙朱影深

日光甚好，湛蓝的天空中，白云一朵接着一朵互相掩映着。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多一些，山石的衣物虽不是十分干，却也干了七八分。时间久了终究不是好事情，上官麒便忙忙的把衣服换了。换好衣服后，见不见容俨回来，自己又不便去找。就牵了马，骑到马背上，四处看了看。只见远远的容俨回来了。
二人心中各有心事，一路上沉默不言，一前一后缓缓骑马而行。快到营地时，容俨才在后面轻声说了一句︰“你别怕。”
只是轻轻的三个字，上官麒便觉心下安稳，容俨终究是念着儿时的情分，尽力保全他。只是这样突兀的把容俨牵扯进来，自己又觉得心中不安，想说些什么，可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合了几下嘴唇，又咽了下去，不过是策马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皇帝还是留在帐中，偶尔召见几位亲贵大臣，其余只是留着容乾在身边。直到拔营回朝时，上官麒才见到容乾，两人只是打了个照面，没有说的上话。上官麒虽然此时还不知道朝中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想在回宫后，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果然在回宫后的半个月后，这桩秘而不宣的大事便是人人都知道了：越王容泰齐州起兵谋反，已然由苏玉玄领兵平定。越王的舅舅卫常青死于乱军之中，越王不日就会押解回京。这也难怪春围之时苏玉玄并不曾跟随容俨护卫，料想是皇帝对此早有察觉，才让苏玉玄留守皇城的。
虽说平定了一场叛乱是朝堂上可喜可贺的事，然而皇宫中的气氛着实有些压抑，皇帝除了去凤仪宫和皇后说说话儿外，也不过偶尔见了几次即将临盆的贞嫔。不论是宫女，还是太监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留神伺候着各位主子娘娘，生怕自己是一个不当心，随时把自己的小命要了去。
越王押解回京的日子一拖再拖，押解的官员总是回报容泰的身子不大好，路上患了咳疾，又加上颠簸之苦，所以不敢走急了，以免病情加重。一直到了初夏时分，才到了皇城。
越王到了皇城后，并没有押赴天牢，而是被送往了承元殿。那一日，皇帝将所有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空荡荡的大殿中只剩皇帝与容泰二人。
容泰跪立在殿中，头发整整齐齐的码好了，身上的袍子不见一丝褶皱，一脸的坦然之色。一双像极了皇帝的眼睛，傲居的望着皇帝，一点也没有败军之将惶恐不安的颓败之色，倒是存了几分不甘心，不服输的戾气。
皇帝的气色有些倦怠，眼睛里的红血丝细细的缠绕在一起，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的安稳了。本想着要好好的问一问自己的儿子为何如此，为何起兵对抗自己的父亲。可到了如今，这个大逆不道是儿子就跪在自己的眼前，自己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容泰最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可怕寂静，冷然问道：“父皇，难道没有话想问儿臣吗？您不想知道儿臣为什么要造反吗？”
皇帝弓着身子坐在龙椅之上，他用手肘撑着身子，两只手搭在了额上，他的指腹重重的按了几下额头，终于缓缓抬起头，说道：“泰儿，你愿意告诉父皇，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吗？”
容泰忽然笑了起来，那声音如同一只泣血的寒鸦，拍打着翅膀一头撞破了铁网，闻着自己的腥红气味，用力的嘶哑出最后的愤怒与恨意，那鲜血一路流进了怒睁的眼睛里，嘶嘶的沁出泪来。
“为什么？儿臣能为了什么？父皇当年为了什么，儿臣就为了什么！父皇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难道您都忘了吗？您为什么会娶我的生母，难道您也忘了吗？”
“住口，孽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容泰的话仿佛一把尖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剜在皇帝的心尖上，一刀一刀的剜出那些早已被他尘封不愿想起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