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陈琳和张瑞民的谈判

与陈琳的这次交锋让周枫叶母女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尤其是周枫叶，她从陈琳那短暂的表情中读出了破釜沉舟的凶狠。周枫叶怕了，她当然不是害怕自己发生意外，而是担心女儿再因此受到无端伤害。
周枫叶跟着张瑞民逃离福州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家。其中的感情是复杂的，既有对父亲当年棒打鸳鸯的怨恨，也有因自己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的惭愧，还有想要谅解父母却又无法完全释怀的纠结，更有担心自己的遭遇在老家被传扬开让父母难堪的忐忑周枫叶不知道该如何平衡这些纷繁凌乱的情绪，并最终选择当一只鸵鸟。
张瑞民的担当已经带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以至于有的时候她真的会短暂忘记这个男人其实是个有妇之夫。周枫叶对自己当下的生活是打心眼儿里知足。有一个时时挂念自己的男人，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有没有那一纸结婚证又有何妨？婚姻带给女人的何尝比她如今拥有的更多？也许正是因为对这段关系的分外珍惜，过于害怕失去反倒让她有些唯唯诺诺了。当从张瑞民那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自责她觉得是由于自己的大意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带去了麻烦。她宽慰张瑞民说：“不要担心我和玲玲，这段时间好好回去安抚一下她们母女，你们现在还是夫妻，有些东西不是可以立马斩断的，千万不要因为这件小事激怒陈琳，再给你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要是需要，我和玲玲也可以再换个地方。”
周枫叶没有节制的退让常常使得张瑞民都忍不住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意自己，还是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把庇护伞。可是当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仿佛可以感受到这个女人发自骨子里的真诚，那是毫无私心，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真诚。
周枫叶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玲玲可以顺利成人，等她大学毕业了，找到一个像你一样爱她的男人，我就真的没有遗憾了。”
张瑞民虽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此时与陈琳闹翻确实不是最佳时机。他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里为这个女人的狡猾和狠辣咬牙切齿，为自己的轻敌和鲁莽追悔莫及。可是现在，再多的懊恼也于事无补。对于陈琳，他如今觉得深不可测，他已经摸不清这个女人的底线了，甚至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底线。所以他真的不能再冒然刺激她了，而要抛开情绪，冷静应对，全力稳住当前局势，同时寻求反败为胜的机会。故而，他最终还是听从了周枫叶的建议，同陈琳暂时冰释前嫌。
有了前一次教训，陈琳深刻认识到，只有了解了男人钱的去向，才能真正看透这个男人的本质。只是这一次，陈琳不再满足于一张空洞的存折，而是要掐住这个男人经济的命脉。于是，面对张瑞民的服软，陈琳趁机提出，她要以51的股份进驻公司，并接任财务总监一职。
这一提议对张瑞民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那一瞬间他真想狂扇自己耳光，大骂自己又蠢又瞎。他恨，恨自己为何这么多年对陈琳深如大海的城府竟毫无察觉，还一直傻不拉几的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他双拳紧攥，青筋暴起，嚼穿龈血。陈琳早就料想到，张瑞民根本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不过她并不着急，而是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边的椅子旁坐了下来，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微笑着注视了丈夫几秒钟，缓缓开口道：“没关系，你还有一条路，三天内把你名下的资产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掉。因为你女儿，哦，不，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和你的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也已经咨询过律师，快的话三天之内就可以开庭了。”
“陈琳，你太恶毒了！”张瑞民怒吼道。
“恶毒？你是怎么有脸说出我恶毒的话？”陈琳腾地从椅子上跳到张瑞民面前，凑过脸去，怒目切齿逼问道，“你跟那个女人偷欢，给那个女人花钱，把我打翻在地，威胁我离婚的时候，你想过你恶不恶毒么？！张瑞民，我告诉你，要么，你按我说的做，我以后可以不再去找她们母女的麻烦，而你，在人前还能当你的老板要么，我就让你连公司都没有，带着她们母女睡大马路！”
张瑞民死死地盯着陈琳，不再做声，在脑海里飞速分析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利弊。片刻后，他分析说：“鱼死网破对我们俩都没有好处，这不是我要到的结果。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也不会希望看到一家前途无量的公司因为我们一时赌气就毁于一旦吧？你没做过业务，不懂其中的道道，遇到问题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做决策者不合适，是不利于公司长远稳定发展的。这样，我给你30股份，我自己占40，剩下的30我们用于吸收别的投资人。这样，我有决策权，但也不至于权力过于集中，必要的时候你依然可以联合其他投资人对我产生制约。你觉得呢？”
“哼！”陈琳冷笑了一声，又坐回到椅子上，“20于其他投资人，你要给晓艾10。还有，财务总监的职务必须由我担任，没得商量。”
“晓艾还是个孩子！”
“可她是你女儿！”
空气再次陷入了死寂。半晌，还是张瑞民率先开了口，语气明显柔和了很多，“5，晓艾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她手里的表决权就等同于你的，你们合占40和你自己拥有40没什么区别，真正到了决策的时候，一旦有了分歧，还是没办法做出决断。”
“哈哈哈哈哈，张瑞民啊张瑞民，你跟姓周的娘俩儿也会这么设防么？晓艾也是你的女儿，你对她就这么没有信心？还是你知道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对自己没有信心啊？”陈琳嘲讽道，不屑地朝丈夫翻了个白眼，低头思索几秒后，长吁了口气，身子没动，只是抬起眼睑看了看丈夫说道：“哎呀，行吧，你无情，我不能无义，我也不为难你了，5可以。”
张瑞民没想到陈琳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警觉地瞪着妻子，没有接话。
陈琳轻蔑一笑：“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要给我写一个书面保证，公司日后吸收的其他投资人决不能和周氏母女有关，一丝一毫的关系都不行，她们俩也永远不能出现在公司的股东名单里，否则别怪我心狠。”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记得之前跟你提起过，我见过冯建国，他可是很恨你们俩，尤其是周枫叶，恨得紧呢！”
“你！”陈琳摆的这狠狠一刀，让张瑞民有苦说不出。他提出吸收投资人这一方案，其实真的是有计划将周枫叶母女纳入其中，不成想却被陈琳一眼看透。张瑞民明白，他们双方的底牌已经亮得差不多了，再谈论下去自己也占不到什么优势了，反而有可能将陈琳激怒，让事情陷入更糟的境地。沉吟片刻，张瑞民无力地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你也要保证，以后不再去做危害她们母女的事情。”
“只要你不做危害我们母女的事情。”
陈琳和张瑞民分权制衡的局势就此拉开序幕。其实陈琳真的算得上一个经商奇才了，她虽然与丈夫感情不和，可是想要把公司做大做强的心情却是切切实实的。如果张瑞民当时能够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悬崖勒马，和陈琳合舟共济，勠力同心，把公司做大做强，而不是选择窃取公司资产，抽逃资金，也许他们的瑞民商贸有限公司在几年后成为中国民营企业的典范。
不知道在经历过商海的起起伏伏之后，上了年纪的张瑞民对自己当初的选择到底有没有感到后悔，但是很多旁观者回望那些年，都难免会觉得他当时的做法更像是作茧自缚。
陈琳虽然很有生意头脑，但是对于财务这一方面却并不精通。但凡是个在事业上有点企图心的财务人员，都不可能愿意主动交权的。企业会计不同于家庭记账，其中是有很多空间可以操控的。没有专业人士的真心配合，一个外行人想要真正掌握一家企业的财务状况绝非易事。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张总授权设置的种种障碍。陈琳的这项工作开展的并不顺利，而张瑞民则利用这段时间，以几个朋友的名义注册了多个业务关联公司。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在几个心腹员工的配合下，通过与这些公司频繁发生购货交易，把公司大量资金转移了出去。
也许陈琳终究还是在意张瑞民的，她再恨也不曾想过要置他于死地，所以她也是从未料想到，张瑞民为了对抗自己，竟然会真的愿意亲手毁了他历经千辛万苦而打下的“江山”。
于是，当她发现的那一天，便出现了校园门口周玲玲看到的那一幕。
格桑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