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要出国了

徐珂梵尝试着帮周玲玲刺探瑞民消息那会儿，韩芳怡还只是那个被边缘化的小会计，别说搜集核心信息了，连个花边新闻都鲜有人和她交流。除了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工作，韩芳怡根本没有其他心思。徐世东呢，的确可以接触到全公司的员工，大家对他也都足够客气，只不过，那都是看在他打饭的时候愿意帮大家多挖两勺菜的面子上。就是平日里见了多扯几句，那一准儿也是些娱乐八卦——毕竟，谁会和一个外包公司的厨子透露公司机要呢？徐珂梵终于意识到，指望着从老妈和堂哥那里套取有价值的情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自己当初安慰周玲玲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脯夸下口海，如果不了了之，他又不免觉得丢了颜面。
不过好在，彼时的周玲玲因为学业已经分身乏术，很难腾出精力再去筹划自己的“宏伟”计划了。随着所学知识的深入，步入高中以后的周玲玲除了英语依旧能够在全年级独领风骚，其他各科成绩，尤其是理科成绩，江河日下。高一结束，她已经从入学时的班级第七跌落到了第二十三名。而与之相反的是，徐珂梵似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学习节奏，开启了他的逆袭之旅，特别是数理化三科，像开了挂似的，所向披靡。
于是，周玲玲平日在班里便会经常找徐珂梵请教问题。怎奈她似乎天生缺少点理科思维，同一类型的题目，换个马甲，便又是一头雾水。眼看着昔日好友被学业蹂躏得日渐消瘦，徐珂梵倍感担忧，便鼓起勇气跟老师提议要和周玲玲同桌。这时，那些曾经妄图通过朱莎走进徐珂梵生活的人方才如梦初醒，原来周玲玲和徐珂梵的关系才是真的非比寻常。
可是，当大家都以为徐珂梵和周玲玲会向着情侣方向发展的时候，徐珂梵却愣生生地把这份感情经营成了哥们儿。朝夕相处的同桌生活，让徐珂梵逐渐认清了周玲玲蠢萌和逗比的特质，以往脑海中关于她的那些温婉大方、娴静端庄的形象全然不见了踪影。少了女神包袱的加持，徐珂梵在同周玲玲的交往过程中便不再谨小慎微，骨子里大大咧咧的直男个性也就暴露无遗。
周玲玲一直觉得徐珂梵思想成熟，做事沉稳，原则性极强。打从当年徐珂梵站在讲台上回怼王洋起，她便认定这个男孩内心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秩序体系。后来，她看到徐珂梵一尘不染的桌面，了解到他无比自律的生活习惯，得知他始终为考取军校而不懈努力着，心中更是泛起了滔滔钦佩之情。所以，长久以来，周玲玲敢同林烁肆意玩笑，但面对徐珂梵时却会不由收敛——那种感觉就是，你不想在一个美女面前揭露自己的伤疤；不想在一个成熟稳重之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幼稚——你希望能尽可能掩藏好自己的短板，从而使自己看起来具备了和对方相匹配的能力。
于是，当周玲玲意识到徐珂梵沉稳外表下其实掩藏着一个闷骚的灵魂，她也长吁了一口气，不过对比起徐珂梵的如释重负，她感受到更多的似乎是一种亲切——那个一直令她仰慕的男孩，原来也和她一样，会闹出洋相，会情绪失控，会犯点小坏，会偷奸耍滑······
徐珂梵和周玲玲就这样打打闹闹，一路到了高三，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张瑞民拿着周玲玲的成绩单同她商量说：“不要参加国内高考了，我送你去美国读大学吧。”周玲玲这时才想起来，出国才是她和母亲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所追求的终极目标。她苦苦坚持多年的英语学习，从来不是源自兴趣，而是她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如今，她的付出终于要开花结果了，可是那一刻，她却没有感受一丝一毫的兴奋之情，反倒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失落。
“我要出国了。”课堂上，周玲玲眼望着黑板，突然低声说道。
徐珂梵瞄了一眼周玲玲，见她正在认真听讲，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没有接话。
周玲玲余光中注意到徐珂梵毫无反应，许久后，她又拿出作业本，在封皮的空白处写下：“我爸要送我出国了！”然后缓缓推到徐珂梵面前。
徐珂梵盯着本子，把上面的话一字一字读了两遍，不禁蹙起眉头，向周玲玲投去诧异的目光。了解周玲玲的人应该都知道，出国对于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可这次她竟然会特地知会自己一声，显然此番出国定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徐珂梵心里生出了隐隐的不安。
看到徐珂梵的反应，周玲玲感到了稍许宽心。她嘟起嘴巴没有做声。沉思了几秒之后，用手悄悄指了指黑板，然后写下：“先上课。”
后半堂课，徐珂梵只觉得百爪挠心，分外难熬。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突发事件的来龙去脉。下课铃声刚响，他便急不可耐地抢过周玲玲的本子，指着上面的字询问说：“什么意思？”
周玲玲鼓着腮帮子低吟了一会儿，：“就是字面意思啊。”
“所以呢？和之前有啥不同？”
周玲玲环顾了一下四周，把徐珂梵带出了教室，满含深意地凝视他片刻后，解释道：“就是，可能不会回来了。”
照理说，依着周玲玲以往的经历，徐珂梵应该是能够预想到她未来的发展规划的，可当这一天真的变成事实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怎么这么突然？”他问。
周玲玲长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很突然吧，我爸一直想送我出国，他现在的业务主要也都在国外，我跟我妈出国是早晚的事。”
徐珂梵只觉胸口倏地一紧，强颜欢笑道：“好吧。”
“徐珂梵！”在徐珂梵准备回教室之际，周玲玲突然喊住了他。她想说“你要是不想我走，我可以留下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成绩太差了，在国内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
徐珂梵愣了一下，随即再次微笑着点了点头，正想离开时，周玲玲又一次叫住了他。
“还有啥事？”徐珂梵皱眉问道，语气略显严厉，听上去似乎有点失去了耐心。
周玲玲张了张嘴，没有出声，走到了他的前面，然后回头催促说：“没事，赶紧准备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