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金旺死后,收账的难题落到了贵娇身上。可大抵是寸步难行,因为朱金旺死了,只留下一本账簿,未留有收据,外面的利息债基本上是收不回了。之前弯腰低头借钱的几户人家,一见朱金旺死了,纷纷都落井下石,既不认账也不吊唁。不仅如此,其他几户手头稍宽裕的人家纷纷指责朱金旺把三分利息降到二分,说是乱了规矩。
那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给贵娇听的,她心太清,即使她受尽了生活的苦难,可她身上知世俗不世俗的情结依旧锋芒毕露。在送走朱耀后,她妥协了两个孩子改姓的事情,事情的原委以及真实的想法也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封建认知是两头的玩偶,被看不到的细线慢慢缠绕,直至窒息。
“女孩永远是别人家的,是不能延续香火的。穷人家的孩子是讨不到媳妇的。”杨花枝这句话给我们重重一击。荷花最大的优点莫过于一字不差地听取了前一辈的经验。她开始疯狂的工作,她接了个深夜挑粪水的活,在浓重深秋的薄凉夜中,她枯瘦的身体里总是流淌着稍许萧瑟的味道。那个静谧且肆意的季节里,我的思绪仿若这秋季里被吵醒的落叶,揉着惺忪的睡眼在风的纹络里茫然地漂浮着。
在这岛上,如果不仔细观察,是看不见季节转换的。匆忙的务农、耐不住寂寞鸡鸭的身影、田地挥鞭的吆喝声、它们占据了下山岛独有的风貌,即使在抬头的瞬间,天空依旧是蔚蓝的,在初冬的怀抱里依然留有秋的痕迹,田间地头,村头沟河,还留有秋心酸的泪水,他们都在毫无交换着信息。某个不起眼的泥地泛着枯容却又繁花似锦的落叶,像一缕藏在大山温暖气流里的清冷空气,那些都被时光煮进了共同的大锅里。
可我总觉得,秋冬总是孤独的。
在走过了四十里路后,我累瘫在荆棘荒草地中。冬菊倒是善解人意的很,除了冷和饿以外,她没多少力气叫唤。她的病又加重了,日常晕厥已然成了家常便饭,还伴着咯血。眼下,我只能背着她去莲湖村找一个姓朱的大夫,村里人都说他医术高超,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我们终于来到了莲湖瓦屑坝。
这是一个古老的渡口,由于战火蹂躏以及自然灾害频发,造成社会剧烈动荡,引发了人口的不断迁徙,移民们每日都在那乘船驶入茫茫湖水,驶向长江,也驶向了一个未知的远方。瓦屑坝是这些移民们对于故乡陆地的最后记忆,对于丧失了家谱和祖先记忆的移民后代来说,瓦屑坝就是他们的根。瓦屑坝那些聒噪的声音渐渐隐逸在寒风的缝隙里。初冬的莲湖,所有的声音都是萧瑟的,萧瑟的风、萧瑟的雁、萧瑟的湖水,还有我萧瑟的心情…
莲湖村很大,但户数不多,靠着不太正宗的方言以及村民的指路,我背着冬菊来到了那朱大夫的跟前。
他和村里老人描述的面貌不一样,没有神圣的关辉,没有居高临下的态度,更没有花白的胡子,只是一位近四十多岁的平凡男子。
“咯血多久了?”他用手张开了冬菊的眼睛,把耳朵贴近冬菊的胸前。
“一年多了。”我两手交叉,紧张地回答。
“服过药吗?”他坐在桌子前胡乱写着,都没抬眼看过我。
“喝过好几年的中药都没见效。”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听到这,他终于抬起头,匆忙地瞥了一眼我,继续问道:“孩子多大了?”
“六岁。”
他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后站了起来,冷不仃的地道:“这病没办法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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