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好好做人

那天晚上，李玉柱家的窑洞里光线特别的昏暗，长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和油垢的灯泡挂在窑洞顶上一动不动，透出微弱的光线，李玉柱的老婆红梅忙完了外面的营生，又疲惫的回到家里，像是一台慢吞吞冒着黑烟的机器似的给灶火里放了一把火，从面袋子里挖了两碗白面和起来，不一会儿大锅上就热气腾腾，虎子躺在李玉柱家的炕上，看着这一切，他早都饿了，下午的时候，在李玉柱的家里随便拾掇的吃了一点冷饭，此时已是饥肠辘辘，红梅也没有发话，问虎子吃不吃，自己把面煮熟，倒了点柿子酱，端起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之后她便撂下吃饭的摊子，碗也不洗，锅也没刷，跑到另一个窑洞里睡下了，她干了一天的活实在是太累了，这个脏兮兮的家就靠红梅一个人在劳动，也算是不容易。
虎子睡在炕上，看没人招呼他吃饭，也就自己跳下地去，自己找碗拿筷子，将剩下的面条往锅里一扔，煮了一会儿，自己捞出来一大碗，呲溜呲溜的吃了个精光，李横的奶奶还是坐在门外，呆呆的，也不说话，红梅也没有招呼她吃饭，她也不自己动手，就那样坐在那里，不管任何事，尽管虎子在李玉柱，也就是她的儿子家里，拿筷子翻碗，她也不管不顾，就那样坐着，看着夜色渐渐的笼罩在这片让她已经绝望的大地上。
这个家里到处都透漏着对生活的绝望和无助，李玉柱赌博成性，不务农事，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是鸡鸣狗盗之辈，一年四季不着家，即使回来了，还把村子里搅得不得安宁，至于李玉柱的父母，早已年迈，干活干不动，也管不住自己的儿子和孙子，纵观整个家里，只有李玉柱的老婆红梅一个人在劳动，经常在山里劳动一天回来，还得自己烧火做饭，家里的活儿也要她自己干，比如喂牲口，将收割回来的粮食敲打下来存起来。对于红梅来说，她完全就是这个家庭的一个奴隶，辛苦劳作一年，挣得钱供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们挥霍，她早已经绝望了，索性对李玉柱的父母两个老人，她也不管不顾，毕竟她只是个儿媳妇，说什么也不是亲生的。李玉柱都不管自己亲生父母的死活，她干嘛要管呢，山里的活儿已经将她搞得筋疲力尽了。
虎子看到了李玉柱的老婆红梅的生活状态，也看到了她对生活的绝望，他吃完那碗面条子，坐在板凳上打了个嗝，问了坐在门前的那个老婆子一句话：
“你吃面条吗？我给你下一碗”
虎子纯粹是看着李横的奶奶坐在那里眼巴巴的样子很是可怜，所以才问了一句。
“唉，不吃，你吃吧，吃饱了回家去吧，我这把子老骨头还不知道能活几天”老太太唉声叹气的说道。
“我是来讨个说法的，哪能就这么走了？”虎子看到李横家里的这些情况，再加上自己也没有前天挨打的时候那个气愤劲儿了，而且刚吃了一大碗白面，心情还算不错，也就和老太太聊了起来。
“讨什么说法，吃饱了赶紧回家去吧，我儿玉柱不活人，村子里的人不把他当人看，都躲得远远的，就像躲瘟病一样，你也别折腾了，我们这个家已经烂包的不成样子了，以后你也别和我的孙儿李横较劲儿，那就是个泼皮无赖，你娃娃还小，要好好的活人呢”老太太坐在门前，头朝着窑洞里，对虎子说道，她在劝虎子远离自己的孙子这种人，也毫不遮拦的说自己的孙子是泼皮无赖，她并没有护短，可见她对自己的儿子，孙子失望到了什么程度。
“唉，也是，那就算了，不讨说法了，回家！”虎子从炕上拿起自己的破书包挎在肩上，打算出门去，可是看到苍白的白发还有那无助的眼神，又觉得于心不忍，于是他又跑到灶台旁，给锅里下了一把面，过了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送到了李横的奶奶手里。
老太太眼眶湿润，接着碗的手颤颤巍巍。
“娃儿你吃饱了？”老太太用苍老而又和蔼的声音对虎子说道。
“吃饱了，你快点吃吧，坐在门口这么久了，你一定饿坏了”虎子蹲在老太太的旁边说道。
听完这句话，老太太鼻头一酸，一颗豆大的泪珠掉到了碗里，她把拐棍儿立在窗台边上，用双手接住那碗面条。
“唉，我的儿李玉柱都从来没给我端过一碗饭”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抽泣着。
“您好好吃吧，我回去了，我太姥姥还在家里等我呢”虎子说完就一溜烟的冲出了李玉柱家的院子，老太太端着面条，仰起头对虎子喊了一句：“以后长大了可得好好做人呐，做个好人”。
本来虎子是打算讨个说法的，没想到李玉柱不搭理他，他的老婆红梅也不搭理他，不知道红梅是不是故意吃完饭没收拾碗筷，是因为虎子没有吃饭，所以给他留着，对于这样一家人，虎子觉得再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本来就是个破落户，破罐子破摔的一家人，他这样懒下去估计也讨不着什么好。而且虎子在李玉柱的家里的时候，看着忙碌疲惫的红梅和饥饿寂寥的老太太，他觉得是在是有点可怜，尽管他自己也不怎么样，但是内心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李横和李玉柱再坏，可是他的老婆红梅和他的母亲是好的，她们努力的生活，向往着美好。他总不能因为他和李横的过节而去欺负老实人吧。
他下定了决心，既然是李横和他的过节，那就冤有头，债有主，不牵扯家里人。本来虎子确实是打算采取赖皮的那种处事方式的，赖在李横的家里，吃他们的，喝他们的，要是李横再敢放肆，他就变本加厉，但是此时他变了，不仅没了挨打时候的那种视死如归的气愤，反倒是现在心情相对好多了，估计是吃了那一大碗白面条的缘故吧，也有可能是李横的奶奶的那一番话。
他确实不应该和李横，甚至是李玉柱这一家子有什么牵扯，对自己没好处，就像是村里人常说的那个道理，“假如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去咬回来吗？”当然不是咬回来，应该远离那条恶狗，他迟早会会因为自己的恶行被这个集体和社会报复，他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尝到后果的。
想想这些村里人说的那些浅显但依旧很有道理的道理，虎子释怀了，就像那个老太太说的那样，好好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