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再会程丽珍

年后，村里大街上的车都开走了，“小别墅”里也变得空荡了，整个村庄又恢复了宁静。我很享受这样的宁静。
二零一二年三月，程丽珍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要回来迁移户口，好几年没见了，希望见我们一面。我告诉她我和杨军华都在县城，还问她几点到，我们去接她，程丽珍说不用接。我便告诉她，从县城汽车站下车之后，再坐三轮车，大概五块钱，就到了我们学校的新校区，我和杨军华在学校门口等她，到了之后一块去吃饭。
看来，我们是多虑了，她开着红色的轿车停在我们面前，还招手说：“上车”！在车上说：“多年不见，今天我请客，咱们去县城最好的饭店，我已经订好包间了。”我们心想，多年不见，竟然变化这么大，我们真是自愧不如啊。别说轿车，现在，我连电动车还没买呢，而杨军华也只有那辆新买的送货专车电三轮！
到了地方之后，程丽珍在车上换了高跟鞋，拿上带有英文字母的手袋，而后“咔咔”地进入酒店，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的自信。在包间里，我仔细端详了程丽珍，她变化不小，发型很时尚、眉毛修得很细，牙齿也变白了，那一套衣服看起来很高档，还有高跟鞋估计也很贵，恕我没见过世面，只能用这些词形容了。好像……好像也隆胸了，感觉上衣的扣子都快撑开了。
一块长大的小伙伴，多年不见，自然十分亲切，而且谈话可以无拘无束。程丽珍开口就说：“老规矩，汇报工作吧。”这句话把我和杨军华吓着了，我们现在混得都不好，哪好意思对这位“贵妇人”汇报呀。有点杯弓蛇影的感觉，不知道程丽珍的内心有没有变，她看起来很亲切，万一是装出来的呢，我若说我的工资一年不够买一个卫生间的，杨军华若说他还在菜市场卖豆腐，唉，真怕她看笑话，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值得骄傲的事情。要是吹牛，更不合适，别说会闹更大的笑话，就连杨军华都能埋汰死我。想到这里，杨军华和我竟然同时开了口，说：“女士优先”！突然间，我竟然很佩服自己的机智，也很荣幸杨军华与我“英雄所见略同”。程丽珍说：“我大老远地来看你们，你们起码也要尊重我一下好不好，你们先说吧。”既然躲不过，我说道：“军华是老板，让他……”谁知我的还没说完，杨军华便起身，说：“我先上个厕所，一会就回来。”说完，便溜了出去。我暗骂这个爱耍滑头的家伙，关键时刻让我挡刀。好吧，硬着头皮也得说啊。
我告诉她：“我是不能跟你比啊，我现在过得还算安逸，当然这是褒义词，贬义词就是颓废。每月的工资撑不着、饿不死的，退休太远、提拔无望，想评个先进也得靠关系。房子是买不起了，明年就在咱村盖一座楼，再种一些花花草草，也算是别墅吧。至于别墅的女主人，慢慢找吧，不着急，家里人催了，催也没有用啊，我又不是不想结婚。农村的女孩想找城里的，城里的女孩想找拆迁户，我好像啥都不是，唉，现在的女孩都太现实了……”说到这里，我好想说错什么了，程丽珍的脸有点红了，我立马转移话题，说：“女孩现实也是对的，不能只要爱情，不要面包吧。我这一辈子没什么理想了，好想以前也没有，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老师教一天学。时间过得很快啊，毕业好几年了，大学同学有的当上班主任、有的当上教务处副主任、还有的去政府单位、也有的自己创办了补习班，我还是一无所有。你也不要说我消极，我还是挺热爱生活的，除了不抽烟之外，喝酒、打牌、唱歌都会。我感觉还是小时候好玩，没有那么多烦恼，即使有烦恼睡一觉就忘了。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咱们偷吃人家玉米杆，咱们被人追，你吓哭了，不敢动，而张大成和樊小义还被那个农夫撵到了家，挨了顿揍，挺好玩的。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了学生听，他们竟然听不够，非要让我继续讲……”
程丽珍哭了，眼泪像珍珠一样往下掉，掉在地上的眼泪又碎成很多滴。我感觉我说的话好像有点伤感，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说，还是再换个话题吧：“其实，我早就想给你联系，我估计樊小义、杨军华、樊书金，还有张大成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咱们都长大了，男人们凑在一堆，无论被人说成狐朋狗友什么的，也无任何违和感，但是咱们在一起说说笑笑就明显不合适了，万一被你男朋友发现，再闹出点什么误会就更不好了。”
谁知程丽珍哭得更凶了，这时候，服务员端着菜上来了，弄得我也很不好意思。我似乎又错了，这话题好像也不太合适，便说：“樊书金这小子，自从结了婚也不跟我们一块玩了，有了孩子之后更是不跟我们来往了，他还说‘你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还得养家糊口呢’，不过他的服装店生意也不太好，但过年的时候生意还是很好的！张大成这孙子，自从去了边疆之后，更是很少跟我们联系，他说他农忙的时候跟他姑妈打工，不忙的时候还是去干装修挣钱，他还说他有点想家，但是又不想回来。”
我正愁没有话说的时候，杨军华回来了，他看到程丽珍脸色不太好看，便说：“老程，你咋回事，让你汇报工作哪，不会跟大美女吵架了吧你？”
我说道：“想哪去了，她是见到我们太高兴了，喜极而泣，懂吗？哎，杨老板，你上个厕所咋那么长时间，我还准备到便池里去捞你呢！”
两个人聊天易动情，三人聊天欢乐多。
杨军华拿起筷子，说：“吃饭的时候，别说那么恶心的话。我天天吃豆腐豆芽，美女驾临，我终于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了，咱们还是吃饭吧。”
我说：“什么，我都汇报完了，你还没说呢！”杨军华刚准备要夹菜，看到了程丽珍也怀着期盼的眼神，便放下筷子，说：“好吧，既然你们愿意听我，我愿意说。我有一个小愿望……”他开始聊他的商业蓝图，这话我都听了几百遍了，说的人不腻，听的人都腻了！因为程丽珍还没有听过，所以我并没有打断他，但是这家伙有点过分了，不仅讲他那点破愿望竟然比我上一节课的时间还长，而且这家伙讲话的时候激情飞扬，还把口水喷到了饭菜上！
杨军华讲完之后，程丽珍还说：“我支持你。如果需要帮忙尽管说。”我说：“美女、帅哥，我当前的小愿望是吃饱饭！”
三人相视一笑，开吃吧！
饭后，程丽珍告诉了我们她的一些事情，她的“人之常情的小愿望”也要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