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既然你是这样优秀，那你为什么只上了十二年学？而不是十六年？”雅芳将斜着的身子摆正，然后给自己的杯子里填了水。
“当初有点幼稚，认为学历并不代表一切。我想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结果———现在我可能是错的，但对于将来谁都说不准。要是我到了六十岁，还是现在这个样子，一点成就都没有，到那时候认命也不算太迟。现在就认命，就后悔说都是没有完成学业惹的祸，未免有点过早了。”
“要是你读完大学，说不定将来还有坐办公室的机会。”雅芳斜着脑袋，眼神中闪过一丝幻想，仿佛已经看到了我坐办公室时的模样。在批评下属，或是正在为一些棘手的事情，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的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也说不定我读完大学以后，也还是现在这副德行。”我看着雅芳有点婴儿肥的脸蛋说，“现在这个时代不缺大学生，缺的是对这个时代有想法的人。学识只是打开了你的任督二脉，让你更容易理解或是去学习别的武功；至于你学的怎么样，能不能学有所用，那就要看你自己了———。”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完没了，于是就闭了口。
“怎么不继续说了？就只是这样吗？”
“只是第一次见面，我就啰里啰嗦的给你讲一些大家都差不多懂的道理，是不是挺招人厌恶的？连我自己都有这样的感觉。”
“要是你和我一样沉闷，那我们聊什么？难道就只是坐着？大眼瞪小眼的就这样互看着对方？”雅芳瞪着大眼睛，看着我说。
从她现在说话时的言行举止，可以明显的发现，是放开了许多，已经没了十分钟之前的那种拘谨感了。
“这倒也是。可我又害怕我的话过多，而让你感到厌烦。”
“我觉的你说的很有趣，我不但感觉不到厌烦，而且很羡慕你能说出那些话来。我有时候很想和别人高谈论阔一番，可又不知道该运用怎样的文字，才会具有那种儒雅的感觉。之前，我们老板的女儿就是那样，在来店里帮忙的时候，总是和我讲一些我听不懂的语句与词汇，像是在说古书，可我又觉的很有趣。我向她请教我不明白的那些词汇，她不厌其烦的给我讲解了几遍，可每次讲解的时候，又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词语。最后她给我翻了个白眼，说是先让我学会‘a，b，c，d，然后再认识上些字，再和她讨教这样高大尚的问题，不然的话，她怎样也无法向我说个明白。”
“你很想和她做朋友？”
“想？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她并不会因为我没文化而和我不来往，有时候还非常的粘我，给我讲她开心的事情，和不开心的事情，就连她不为人知的心事，她都会讲给我听。当然，她的心事我是没法向你透露的，即使是你很想听也没有用。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向你讲的。”
看来她的自卑感不是经常性的，而是在某一个特殊的时刻才会触发出来。至于说她对自己的外表，我倒觉的她是不怎么在乎，也丝毫不会觉得她会因为自己的外表而感到自卑。反倒是一些缺失的内在，让她很渴望得到———这是没有错的，毕竟她追求的并不是一些浮华的东西，而是一种是人就该去注重的内涵。有时候从她眉宇间传来的那种自信感，让我更加的相信，她会成为我心中品德良好的完美女孩，患难与共的贤妻；心心相印的良伴！
“这个可以理解，好姐妹之间总会有小秘密的。”我的低着头，含着笑意说，“雅芳，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你一起结婚过日子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些害臊，可我也顾不上去反悔了，继续往下说，“相对来说，我的条件是比别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比大多数男人差一些，但我相信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我们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等我们结婚以后，我会在我们空闲的时候，手把手的教你去识字。我想用不了几年，你就可以看懂一些简单的文章，甚至自己都可以写出来；至于别的什么......要是房子车子都买的话，我想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买二手的先将就上几年。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并不是向你在哭穷，而是实话实说。”
雅芳只是低着头沉默着，像是在偷笑，又像是在为了什么事情而在那儿发愁。究竟她是在那儿低头偷笑，还是为一些事情发愁，我已经分不清了。因为此时的我已变的非常的紧张，心跳加速，呼吸都有点变得极不顺畅。我极其渴望的想听到她的答复，那种感觉就像是，长期干旱的土地，等待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就算是没有期望的雨滴落下，至少也会让我在期待中少一点煎熬———只要她开口了，不管是与否，我的心也就踏实了。
“我小名叫燕子。”许久之后，她才开口对我说，“关于今天的事情，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再慎重的考虑一下。首先，你得先问一下你的父母，看下他们的意思；其次，我也得回去，看我奶奶怎样说。如果你父母那边对我没有什么异议，我奶奶这边也觉得你不错，我们再联系。到时候，我再说明我最后的决定。希望你能理解，这不是有意的刁难，而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虽然这称不上是坏消息，但也不算是个好消息。按我的理解是，如果她看中了我，愿意和我结这个婚，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双方父母见面商量其他方面的事情了。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麻烦。再者，我父母不大可能对她有什么异议，凡是有个女孩肯嫁给我，只要身体上没有什么缺陷，智力上没什么障碍，他们也就不会有所异议。在他们的眼里，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主，所以对于未来的儿媳妇，也同样不会抱有什么过高的期望。按我爸的话来说，只要是个四肢健全的清白女子，配我是绰绰有余———就算是鸡蛋里果真有骨头，他们也会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他们觉得，若真是天造地设的两口子，就算是两口子之中有一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缺点，那也会过完一辈子，要不是的话，就算是浑身上下都是优点，再怎样互相迁就也过不到一起。所以，关于雅芳不识字的这件事，他们是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个可以理解，”我口是心非的说，“但我觉得我父母对你绝对是满意的———你是怎样的文化程度，在他们的眼里根本就算不上是个障碍。我妈，还有我的几个姑姑，都不识字，不也和我姑父过了大半辈子了吗？虽然说他们平时也会吵架，也会有意见不和的时候，但这根本就和文化程度没有多大关系。”
“就算是你说的这样.......”雅芳低着头思索着些什么，“可若不提前给你父母说明我的情况，他们可能就会觉得是我故意隐瞒来了这件事情。本来是没什么，你父母也不在乎我有没有文化，但我若不说，他们就会觉得我一点都不够坦诚。”
“好吧！就按你说的来办。”我说。其实她的考虑并不多余，而是我觉得过于麻烦。“你们家就你和你奶奶吗？你的父母呢？”出于好奇，我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