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最贵春雨

王不归并不知道这次步兵统领是对汉人习惯知根知底的曾经的下马郡郡守大人完颜哈赤，这么一支雄师临兵列阵，他做为守将也是压力巨大，更何况戎狄还是一群吃人的野兽。
比不得一辈子和戎狄胡人人打交道的恩师吕毅，王不归此前一直是地方上的小都尉，调到大京升将军也只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还算是托吕毅的福，这才进京官升三品，所以论起和戎狄打仗，他目前也只是纸上谈兵，与兵书上的上上策攻守兼备背道而驰，王不归选择了弃攻重守，把辽南郡打造成一块铁桶，就看这个铁桶能不能挡得住戎狄那支铁矛了。
十日过后，一小股一小股的戎狄人轮番进攻，打了就跑，守城的将士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每次都只能远远放一波箭矢，又不敢真懈怠让他们冲起来，这虚虚实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佯攻就变成了攻城，王不归三天不合眼，站在城楼上，看着戎狄人的一举一动。
禁足令下，阿福一群人出不来只能呆在院子里，姚莹让他们刨地道已经十天了，这十天地道朝南挖了许久，也不知道挖到哪里了，反正就是埋头挖就是了，挖出来的泥土都堆了半个院子，无独有偶，那步兵营里，数千戎狄也在疯狂刨土挖洞，只差一点就可以越过城墙直达城内。
次日凌晨，地道在城下校场打开了一个洞，一群骁勇善战的戎狄勇士从地道悄无声息进入城内，随后摸上城墙，一刀砍在守城士兵的身上，然而下一刻，本该灯火微弱的城墙刹那间火光冲天，那被偷袭的士兵被砍出一堆稻草，随后数百戎狄人被十倍于他们的联军团团包围，戎狄善战不畏死也不投降，王不归甚至没有游说，直接下令让士兵拿长矛将他们全部戳死，这一仗王不归赢了，数万守城将士也赢了。
“送信的人怎么会知道丁令要土遁？”，王不归喃喃道，他本来并不知道这次偷袭，也不可能料事如神早就想好对策，而是一封署名为知名不具的信提醒他今夜提防戎狄偷袭，他本来是不相信，后来还是决定把士兵换成稻草人，没想到还真是有埋伏。
“把他们的脑袋顺着地道过去扔回去。”，王不归说罢，一群人提着一堆脑袋顺着校场的地道进了戎狄步兵营，然后一堆接一堆的脑袋从地道下飞出来，第二天一早，满营的头颅，全营倍感耻辱，不顾完颜哈赤的劝阻，不下五千多人一个接一个的涌入地道想要去雪耻，而王不归只用了十个人，上来一个扎死一个，到最后铁矛都已经扎钝了，还有人从地道里爬出来，校场上堆满了戎狄人的尸体还不算玩。
这一仗，联军大胜，以十个人杀了足足六千三百多人，最后还是完颜哈赤提着剑站在洞口，谁还敢进去就地格杀，然后下令埋了地道，这才没人去送死了。
后方大帐，完颜大漠气得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死了传信的信使，随后骑着一匹大雪狼进了步兵统领帐房，进去就是一巴掌直接甩在脸上，一边打一边骂他愚蠢，辱没了他百战神的名号，完颜哈赤不敢怒也不敢言，跪在地上直呼冤枉，完颜大漠也不是实打实的莽人，撒了气后调了一千狼骑给他补充人手，临行还说如果再败，后果自负。
如领军令状的楚良辰彻夜深思，辽南郡属于内地郡，城墙比起飞将城要矮了不少，只要砸上个几万人手强行攻城，不出三天一定能拿下，但这样一来，即便是吃下了辽南郡，丁令国也会元气大伤，再想南征就不太可能了，况且公主还在南方，如果硬是撕破脸，公主的安危就不能保证，强行攻城实乃下下之策，而地道也被识破，虽然有些蹊跷，但此法依旧行不通，一时间是进是退已经两难，等到所有人军饷吃空，估计就是强行攻城的时候，完颜大漠能镇住丁令士兵，他完颜哈赤可不行。
第二天一早，丁令吃了败仗，队伍无精打采，完颜大漠答应的一千狼骑也已经到了步兵营，那身高比马还壮硕的大雪狼可谓是凶残异常，当天就不服管教把喂养的士兵咬稀碎，随后撒泼发浑打伤不少士兵才被人制止住。
完颜哈赤又下令造了不少投石车，效果并不理想，毕竟你想要投石能砸到人，你也就进入了床弩的射击范围，一根床弩弓箭可以直接射断投石车的梁子，投石车却不能保证能砸中城墙。
一来二去，似乎还是只有强攻城才行。
一场春雨来的及时，北地春雨比起南方夏天瓢泼大雨也差不多，等到春雨，完颜哈赤当即下令集合军队准备攻城。
联军的装备比不得戎狄的兽皮，纯棉的战衣一旦浸水就会导致一系列的不适应以及反应迟钝，铠甲犹如千斤重。
守将王不归心想不妙，便大喊一声：“所有将士，脱甲，备战！”，说罢，他扯下自己的铠甲，露出壮硕的胸膛，所有守城将士也效仿，春雨贵如油，也有初春比冬寒的说法，雨水打在身上，一阵风吹过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打一阵寒战，大雨中，守城将士拉弓满弦，城下从北传来一阵狼嚎，随后伴随春雨，一大堆箭矢划破雨帘，大雪狼冲锋，身后步兵营扛着十把云梯冲锋，随后便是遭到床弩劲射，一千大雪狼瞬间死了数十只，连骑士带狼全都贯穿，钉在地上。
没了铠甲的守城将士白花花的很是惹眼，况且戎狄擅射，骑射一波冲锋，城上守军倒下一批又补上一批，场面何其壮烈。
大雪狼冲到墙边，如毛箭雨洒向它们，哪怕骑士死了，这群高大的畜牲也不会停下，四人高的城墙，一跃而上，带着浑身的箭矢登楼，肆意横行，城上将士一死，立马有下一批填上来，最先冲上来的大雪狼被补上来的士兵插瞎眼睛，然后两根长矛将它戳下城墙摔死，就在与一千狼骑搏斗的时候，步兵营已经到了城下，搭上云梯，戎狄人如被捅了巢穴的蚂蚁一般涌上城墙，双方战况惨烈非凡，何其悲壮。守城的王不归，宝剑都砍豁口了，自己后背也挨了几刀，有深有浅，这场战斗打出了血性，无论守将还是戎狄，都是不死不休，云梯上洒满鲜血，很快就会被春雨洗干净后又撒上新的鲜血，城楼上的排水渠排出去的也是红红的，混杂着汉人和戎狄的血，无论两者多么对立，他们的血最终还是合二为一，归于大地。
战至一兵一卒，此一战，辽南郡惨胜，而最后也身先士卒冲上城墙的完颜哈赤也在军中大受好评，哪怕他打了败仗，丁令人也不以为然，是他最后的血性征服了那群以强为尊的戎狄蛮夷。
这场春雨，可能是开春以来最贵的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