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故乡

陆见辛本想说话，一阵风忽然刮来，灌进喉咙竟惹得他咳嗽起来。待着他缓和过来，望着太子微微讶异的表情，不由轻笑出声：“太子殿下好胆色，好志气。”
太子脸色微微沉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侍子并不是普通女子，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太子殿下也知道，哪个又是容易相与的角色？”陆见辛的脸色也沉下来，“若是能够早早除掉她，我又何尝愿意容她在宫中坐大到如今地步？”
太子冷笑了一声：“坐大？她哪里来的坐大？我已经明确问过，她除了皇后这个靠山，根本没有什么帮手。反而处处树敌，焦贵妃和太后都对她下过杀手！”?“太子殿下还不明白？”陆见辛长常地叹息，“孑然一身，就是她最大的胜算了。”
太子一愣，随即退后，有退后一步，许久才阴冷地笑起来：“看来，还是先扳倒皇后了。”
“皇后是太子殿下的嫡母，更是养母。”陆见辛的语气是淡淡地，对他而言，扳倒皇后这四个字就是太子随口的梦话罢了。
太子直直地盯着陆见辛：“若不是父皇执意要娶这个嫡母皇后，本宫母妃怎么会心灰意冷而死？昔年她有孩子的时候，父皇有岂有丝毫想要立本宫为太子的心思？如今东宫之位不稳当，她这个养母又哪里为本宫做过一点事情？如若她死了，光凭着父皇的愧疚，我也能坐稳这中宫之位。”他目光渐渐变得镇定，“最要紧的是，只有她死了，林辜才能暴露在我们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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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栖和林辜之间气氛忽然怪了起来，钟笙是明白的人，哪怕杜清这般不懂的人也意识到了些不对，垂着头只是一味不语。四个人结伴怎么也有一个月了，只是每日无论行路还是饮食，林侍子都竭力不与陆见栖与自己同席，这份生疏，她也不信陆见栖会感受不出来。
如今，她已经明摆着是冷落鄙夷了，难道陆见栖还能这般迁就于她？
她望向陆见栖的目光中有微微的同情和期待，陆见栖也合时地转过头来，看向后方：“不过你当我作麻烦也好，总好过一个陌路人，转头就忘掉了。”
杜清转头看向林辜，看着林辜像是全然没有听到一半，不仅有些气馁，刚想说话却被身后的钟笙拧了一把，她“诶哟”一声痛呼出声，委屈巴巴地转头朝钟笙看过去，钟笙却微笑着说：“你看着我做什么？看路。”
前头就是东海地界，草丛边上坐着四个衣着缟素的少年，看着这四匹马来，率先拔剑出来，远远地高声道：“东海有海匪肆虐，四位若是不想命丧于此，还是早些离去吧！”
陆见栖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一旁的林辜，声音带着微微笑意:“怎么，你们几个如今成了路障，挡得住旁人的路？”
那些人听到这个声音先是一抖，随即几乎是立刻地扔下剑来扑过来：“师姐！”他们奔袭过来的速度过快，倒惊着陆见栖他们的马后退了许多步，唯有林辜的马站着不动，甚至还向前迈了几步。
他们左右看了看，有些失望地说：“师姐，二师兄没有回来吗？”
“他另有大事。”林辜淡淡地望着他们四个，“师父走了已经半年还多，你们怎么还着素？”她长长地叹息，她转过脸淡淡说，“这是陆小郡王，我妹妹钟笙，还有凤翎阁的两位。”她回过头来，向着他们介绍四个玄机阁的师弟们，“这些都是我的家人。”
四个白衣少年临鹤，兰藉，白薠，麋芜，都是没有家的玄机阁中弟子，因为没有姓氏，师父也应允他们素日用顾字做姓氏。只是他们死后，无处容身，无法入任何一家的族谱，进任何一家祖坟，都是孤魂野鬼。他们的父母若非早早抛弃他们，便是被海匪杀了。资质也平平，所以之前一直是做些采集药草，打探消息之类的事情。玄机阁灭门那一日，他们刚巧离开骑云阁在去清理东海城外的山匪，也算躲过了一劫。
林辜笑了笑，缓慢地说：“我记得，跟你们四个人一起去清缴燕支山匪的时候，徽风也是一起的。”
“他……”临鹤犹豫了许久，还是说，“他叛给海匪了，如今他是汪净亭的义子。”他的眉目染过一丝担忧，“师姐，倘若师父还在，玄机阁还没败落，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归顺海匪的。只是，我们谁都不知道，玄机阁还有没有来日。”
林辜心头一震，许久才缓和过来：“是我不好，这么久连消息也未曾留给过你们一个……”?麋芜年级最小，声音也带些不稳，越过临鹤大声道：“师姐，我们当时知道你和二师兄没有死去的时候，就知道你们一定就回来的！我们都相信你不会抛下我们！”他的声音忽然又低下来，“师姐必然是去给师父报仇了，可是我们更担心，若是师姐因为给师父报仇死了……”
兰藉轻轻打断他：“麋芜，住口，有什么话，我们回骑云阁再商量。”
林辜点了点头，转过头看着陆见栖淡淡道：“想来殿下是要去东海府，东海太守已经被杀一个月，想来东海各部早已经焦头烂额……”
“我虽日常在东海太守府，却终究无名无分，有什么资格住在哪里？”陆见栖皱起眉头来。“如今我还带着两个师门中人，难道侍子的偌大玄机阁竟然不肯收留？”他语气中带着微微胁迫地意思，“不论我是郡王你是侍子的区别，单论玄机阁阁主的身份，竟然不愿接待三个落魄的江湖人？”
林辜本就思绪混乱压抑，回到东海，虽是自己一直认作故乡的地方，只是故乡已不成故乡，故乡众人也寥寥几人，徽风竟然成了海匪，她自己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是心乱如麻。她抬起眼，瞧着陆见栖，见他没有后退半步的意思，才松口道：“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