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乡之路多忐忑

回乡，当然最好是衣锦荣归，带给父母荣耀，退一步讲即使混得只是过得去而已，至少也能让父母放心，可是锦秀现在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工作又没了着落。现在回家，心中顿感惭愧。真是思乡情切，近乡情更怯啊！
锦秀从小在农村长大，有着农民容易满足的纯朴，又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后又随父母搬到县城，家人一直对她关爱有加，即使出外求学也有姐姐照顾，不知忧愁滋味，没有金钱观念，所以工作这么多年也没有积蓄。
在这里和伍志好了，可是伍志比她更不知人间疾苦，不但自己的钱花光，还时常花锦秀的钱，这么一点工资，哪里还有剩余！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伍志提议先去见锦秀的父母，然后再去伍志家，伍志在家原本就是停薪留职，随时可以回家上班去，两人结婚，再到那边生活。双方先给父母打电话说清楚，免得到时家人觉得太突然。
在同事们的眼里，并不看好这一对，一个帅气逍遥吃喝玩乐，一个文静执着大大咧咧，私底下大家议论伍志可能就是玩玩而已，何况南北相距遥远，伍志年龄还比锦秀小，怎么可能走到一起修成正果呢？
伍志却麻利地把行李收拾好，用快运寄回锦秀家，然后买好车票，对锦秀说：“走，给你买衣服去。怕啥，到时婚礼反正花我家里的钱。”从此地最贵的商场一出来，两人的兜里已空了，一摸口袋，锦秀心里终是发虚，可也只能这样了。
就这样，两人穿得漂漂亮亮，一路上轻轻松松，南下去了。
南方的小县城一片繁荣景象，锦秀家的房子在一个效益不错的单位的小区里，一排郁郁葱葱的大樟树保护着承受夏日的酷暑的人们。门前还有一棵特别苍老的樟树，据说十分有来头，以前锦秀老是喜欢和伙伴们一起围着它，还有老人神秘兮兮地说它已成精，当然，谁会相信呢？
在当时的锦秀看来，父母亲热烈地接纳了伍志。妈妈发现这小伙子英俊体贴，过马路的时候都要特别关照女儿走在内里边，最重要的是自己女儿喜欢啊！
年轻人哪里会想到，在关上房门后，父母亲是多么担忧这个马上就要远嫁的小女儿：到底要到哪里去？那边的生活习惯吗？公婆会善待自己的孩子吗？家庭经济条件好吗？最重要的是再想看到女儿该有多么困难！
多年以后，锦秀独自带着孩子回来，偶尔聊起天，妈妈说：“你知道吗？你离家去北方的前一天晚上，你爸流了大半夜的泪啊！”锦秀一听呆住了，父亲是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之一，一向名重乡里，大家有矛盾都爱找他解决。他自小在桂林长大，幼年丧父跟奶奶辗转回到湖南老家，年少时就成为家庭的支撑，天大的困难扛着，锦秀从没见过他难过的样子，听到妈妈说起时，锦秀才知道自己当初无视家人感受，有多么愚蠢自私。
锦秀想说：“妈，你们当时那么难过，为什么不告诉我？”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是啊，能告诉你吗？告诉了又当如何？
永日方戚戚，出行复悠悠。女子今有行，大江溯轻舟。尔辈苦无恃，抚念益慈柔。幼为长所育，两别泣不休。对此结中肠，义往难复留。
——韦应物《送杨氏女》
两个年轻人只知追求心中所爱，不知道家庭是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对锦秀家如此，对伍志家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