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麦积山下的养马人

方齐离开戎寨时，身体已无大碍了，在巨子的亲自诊治下，除了肋骨之伤尚未痊愈外，他的皮肉所受的创痛已经基本痊愈，临走，巨子又给他捎上了几瓶‘血花’药酒和秘制药膏，嘱咐子牙细心呵护······
经过浐河时，紧张的抗疫已经进入了尾声，少主已经把主要精力投入到‘仙人湾’的大练兵中，一些因疫病失去家人的精壮少年，在当地墨侠的动员下，相继加入了墨家，成为了一名墨徒，再经过青里子和赞小汉的遴选后，他们也正式融入了新骑训练。
自接受少主的安排，去了丰水城之后，这‘蔡丁’就一直没见过韩松子了，这次，两人重在这浐河相遇，‘蔡旅帅’已成方公子，两人不禁唏嘘感慨，方齐对韩松子依旧的赤诚信赖，更让松子感动不已，他让青里子直接把马车队请进代虎的兵营，再和方齐细细聊上一宿之后，才在第二日凌晨，送走了马车队。
临走时，松子让方齐换上了墨家弟子的行装：一件他穿得有些破旧的青布短衣，一把墨子剑。
路上走了近七日，才到了天水县，给县令递交了姜叔臾亲自写好的通关文书后，马车一路畅通地进入了西犬丘。
驿卒早就把这讯情报知了秦庄公，老秦祺听了这消息，震惊之余，心里已然明白，这方如镜是在将他这个老朋友的军了。也怪自己这火爆脾气的大儿子，何必盯上一个小小的方国呢？这方国虽小，可与镐京离得不远，若被那幽王知道，还有他身后那个难缠的美人褒姒晓得，就够得上他秦祺喝上一壶的了！
只好见客发话了。
又过了三日后，马队抵达了西犬丘。
凭着这通关文书，方齐如愿地见到了已近古稀的老秦祺。
这满载的特产和金饼，让秦祺感受到了方如镜的热诚和大方，而方如镜的信简，更是让他有些大发恻隐之心了！庄公知道方如镜在他的小朝廷里所受的窝囊气，可没料到，这平日看起来懦弱善良、循规蹈矩的方如镜，竟能有如此隐忍刚强的内在！他们相识几十年，又同为周天子跟前的宠臣，彼此相知相熟，今日方知，他这个小国君弟弟，在他的国内，混得是如此的不堪！
而谦卑、身子又带着伤的方齐，更让这老人心里悲喜交加，他细看这这孩子身上已然破旧的青旧布衣，心里更生出些怜悯来，他让方齐坐在身边，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起来。
奔波数日的方齐，却在抵达西犬丘时，身体已至生理极限，和庄公没聊上几句，便突然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朱红色的漆案上！庄公大惊，急唤来太医，令其迅速给方齐诊治，并让方齐就歇息在自己的内宫之中。
随从的子牙，流着泪向庄公叩首，感谢秦国国君的大仁大义，庄公看这懂事的孩子，心里一软，一并让子牙陪同方齐同住这内宫。
如此一来，又过了十日，在太医的细心诊治下，方齐的身体日见好转，秦祺常来看他，和这方齐处得久了，他心里愈发喜爱这个聪明精干又会说话的小伙子了，他心里竟常想，这个木纳、懦弱的方如镜，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来？
时光荏苒，菊月已到了最后几日，西垂之地冷得早些，庄公见方齐穿得单薄了些，便命涓人给他重新置办了些夹心麻衣，还送了些兽皮过来，方齐谢过了涓人，请他转禀国君，自己在宫里居住，多有不便，还是想住到宫外，请他老人家恩准。
庄公想这孩子到底还是宅心仁厚、思虑精细，心里一喜，便命宫正亲自在宫外的一条巷子里给方齐选了间大宅院，亲赐名‘麟宅’，宅院旁边，便是王宫王宫禁卫军首领白术的私宅。
这是个三进院落，疾如病带着精骑们住在第一间，公子居中，子牙住在最后。
和这宅子一起赐给方齐的，还有五位美人，分别是：及怀、郁雪子、姜梳、英惠、怀嬴。她们都是西犬丘世族大户的女子，才貌俱佳，仪态万千，尤其是郁雪子，美丽动人，不可方物，善言能辨，对仪表堂堂、英武过人的方齐更是一见钟情。
方齐一开始坚辞不受，后在子牙的刻意劝说下，才勉强接收了。
多年的墨侠生涯，苦自是吃了不少，一下子落入这温柔乡里，方齐初始还有些半推半就，可随着时间流逝，他已经放下了心底的包袱，坦然接受了庄公的盛情，和五位美人夜夜笙歌，欢爱厮守，连人，都有些颓废、消瘦下来。
一转眼，已到了这年的腊月底了。
宅子、白术、女人，秦祺恩威并兼的向方国、方如镜施展了自己的爱心，同时以此告诉幽王和褒姒，对于方国，他是充满爱心的，至于世子的盲动，他事后规劝、申饬之后，秦方边境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和谐安宁，随着‘腐疫’的偃旗息鼓，人们的恐惧也烟消云散，浐河的关口边贸，依然如一往一般的商贾云集、车马川流。
方国一时面临的内外危机，就在一场突如其来发疫情影响下，随着公子方齐的主动赴秦为质，化为乌有。
送走了方公子后，经过一个多月艰巨繁重的大规模医治和后续的人员密切隔离、监控，浐河的疫情不再反弹，‘腐疫’已经彻底被终结在当地境内，世子撤兵回天水后，韩松子这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方齐的秘密赴秦，彻底打乱了姜夫人集团的一系列计划，就如同一个在密林中追逐着一只珍贵野兽的猎队，在猎物好不容易进了陷阱、即将束手就擒的关键时刻，却突然被人救了出去，姜夫人、荆国忠还有那一直躲在阴暗角落的伯相国，都措不及防，带着愤恨、失望的情绪，大家开始了互相埋怨。
而朝堂之上，方如镜一改往日的隐忍不发、唯唯诺诺，在姜叔臾的有力支持下，趁对方进退失据，主动出击，擢升荆国忠为少宰，兼职大司马，和伯相国平级，然后以补缺为由，升田黍子继任了行军司马，让姜怀柱做了右司马，提拔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百夫长做了宫伯，让明升暗降的姜怀柱有苦难言。他按照周制，封自己的女婿代虎为浐河令，主持浐河地面三个县、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军政事宜，直接受国君节制。
在不声不响中，方如镜接连打出了几首好牌，姜夫人惶恐之下，又拿不出上得了台面的理由，只得暂时顺水推舟，默认了国君的诏令。
韩松子在新任浐河令代虎的全力支持下，派出青里子加入了方军，接替因疫病而终告不治的许隽，担任了关口军营的副将，负责在浐河境内的扩军事宜，不到年末，他便为关口扩军一万人多人，代虎又陆续从中选拔出两千人，秘密送到‘仙人湾’，使那里的墨军精骑总数超过了2500人，韩松子命晏柯为师帅，赞小汉、花子宣为副师帅，下辖五个旅，统领全军。
期间，韩松子又多次密赴戎寨，统筹招兵买马和商贸马队的筹备组建，在范豹和师仪的精心运筹下，戎寨的金矿选洗已经全部完成，秘密金库和储备基地也悄然建成，这为总部的练兵扩军提供了关键支撑，师仪又言传身教，手把手地亲自带出了虞无双，命他负责起墨家商贸马队的组建运营。
范豹急少主和师仪之所急，领着虞无双、姬小华和公输才让，带着虞无双刚刚组建起来的茶马商队，扮成化外之地的蛮人，三次秘密赶赴鬼戎所在的陇泾之地，懂得商贸的虞无双，大展身手，用手里的毛金和茶叶、丝绸、麻布，换取其戎马和制作铁具兵器的赤黑陨矿石，大费周折后，总算买到了鬼戎炼制铁器和兵器的冶炼技术，范豹亲自出马，密访各处，历经坎坷，请到一个略懂中原语言的戎地匠汉，随马队回到戎寨，做起了戎寨所有铁匠的师傅来。
有了精炼技术和黑金矿石，他们三人，竟然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在范豹亲自选定的翠竹山桦林深处的秘密基地上，建起了墨家的第一家‘黑金坊’来，这匠坊，一为墨家新军精制兵器，二为戎寨农户制作铁制农具，三为开展墨家铁器贸易提供制成品，这基地，由此也成为整个戎寨仅次于杏林、金库和储备基地之外的由武装墨侠保护起来的三大重要基地之一。
戎寨的建设，在范豹和师仪的苦心经营下，日新月异地发生着变化！‘黑金坊’的建立，为戎寨各方面的发展提供了最坚实的基础保障，墨骑弃用了又长又笨重的长刀，一律换上了被巨子称作‘细柳片’的特制的弯尖细刀，战斗力倍增，戎寨农户用上了大量的铁制农具，农业生产面貌焕然一新，连普通墨侠，也换上了改制后的新墨子剑，高兴地合不拢嘴了！
兴盛起来的戎寨，威名不胫而走······
连附近的奴隶和有了自由身的野人，甚至是百十几个丰水城的国人，都慕名而来，他们，要么参加墨家，成为墨徒，要么加入墨军，成为战士，最不济的，也要居住在这翠华山，享受这乱世难有的仁爱和平等，忙坏了的火大牛，只好请范先生再多派来两三名墨侠，协助他们搞好日渐人多的招兵移民工作。
这美丽清秀的翠竹山，虽不是什么天上人间，但已成为附近老百姓心中的向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