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开挂也是双刃剑

肖平时常会不经意间想起这段往事，而他对这些陈年旧事的印象之深刻也远远超越了其他死党。他们这帮碌碌无为的七零后油腻大叔们时常小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也会聊起这些旧事，大家无不惊异于肖平居然还能对这么细枝末节娓娓道来，记性实在惊人。
可其实肖平的记忆力早已经衰退的不要不要的，三分钟之前刚刚自我介绍过的客户，三分钟之后他就连名带姓全部忘的干干净净；炒上一道菜时还刚刚用过的盐罐儿，转眼之间他就怎么也找不着，看着锅里冒着大烟的热油急的像咬不到尾巴的老狗围着厨房团团转。
可他偏偏就是对这些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记得格外清楚。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就像说不清楚这种回忆究竟是什么滋味一样。或许他觉得那是他平庸半生里最高光的时刻，或者那段懵懂的情愫是他认知里最无暇的纯真，又或者是对自己轻易就亲手扼杀了原本看起来灿烂的前程心有不甘，总之，这种回忆有时甜甜的，有时酸酸的，有时又是苦苦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是肯定的，那就是每次回忆起这段往事，再对比一下自己如今的模样，他都能得出两点结论：第一，他的老子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着实不吉利，又或者是高瞻远瞩，看透人生，因为他性格里所有的棱角，身上曾经所有的光环，都已经被生活的现实与艰难削平了，当然，他相信一定是前者；
第二，他由衷的认为，原来人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真的还是学生时代！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用自己的例子对女儿现身说法：“闺女呀，你一定要相信，老爸是过来人，不会害你，你真的要珍惜你的学生时代，好好珍惜现在的大好光阴。。。学生时代有什么好？首先，这是你们精力最旺盛、智力最发达、学习效果最好的一段时光，这时候的你们真的像毛爷爷说的那样，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是为你们今后做好各种知识储备最重要的时候，将来一旦进入社会，你们就会被各种事务所牵绊，再也没有精力像现在这样心无旁骛的去学习了；”
“其次，将来你进入社会之后就一定会发现，校园生活才是最单纯的，学习才是最公平的。一旦你进入社会你就会发现，社会这个大染缸实在是太复杂了，你无论想做成什么事情，光有能力都远远不够，你还要平衡好方方面面的各种关系，有时候还不得不违心的做一些妥协，还要有一点运气，可是唯独学习是你自己就可以决定的，你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和谁拼爹拼妈拼后台拼关系，你只需要百分之百的付出，它就会给你一个公平的回报。我可以像你保证，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出像学习这么公平的事情了。。。怎么，你觉得困了吗，怎么一直打哈欠。。。”
让肖平万般无奈的是，无论他再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唾沫星子满天飞，换来的都是女儿那一副木讷的扑克脸，显然，她既没有入脑也没有入心。
而女儿这种拒不配合的态度，反过来更加让肖平遗憾于自己曾经蹉跎的光阴，也就让他更加频繁的回忆起过往的辉煌，几乎有点恶性循环。
不过，当时的肖平在学习上可完全是良性循环，甚至如同开挂了一样。
刚刚进入初中的那段短暂蛰伏，如同对初来乍到者的三十杀威棒，还没有起到多少惊醒的作用，就已经在小北京的感情支持下分崩离析。自此之后，他在学习上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马平川，几乎没有再为学业发过什么愁，做过什么难，他也越来越享受在学校的生活。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学习好有时候也会给他带来烦恼。
肖平记得非常清楚，初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代数这门课从头到尾考的全部都是解方程和方程组。由于考题单一，所以题出的就比较绕，比较刁，比如，有些二元一次方程组需要把一组乘以一个数然后再两组加减，有些则是需要一组平方甚至三次方之后再两组运算，总之每道题都要拐好几个弯。
方程这个东西很妙，妙就妙在无论它有多难，你解出来根之后都能带回去验算一下，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只要你解出来了自己就可以给自己改卷子。
平心而论，那次的题出的确实难，而且非常偏，有些解题方法老师从来没有在课堂上讲过，所以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全班同学都像一只只热锅上的蚂蚁，脸上带着便秘似的红晕。可偏偏肖平如同开了天眼，除了老师课堂上讲的内容之外自己野补了不少课外知识，所以对于那次考试他并没有觉得特别难，而且对于自己的每个答案他都通过验算有十足的把握。
结果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那次的考试他得了满分。但问题是，第二名只得了八十二分，班里及格的比例不到三分之一，像大斌、老二、杜鹃这些平时的班干部、课代表、准学霸，都是勉强及格而已。
由于考试结束之后就要放暑假了，所以这次考试被大家戏称为“初二夏天的惨案。”
这次惨案的后果很严重，因为班主任万老师龙颜大怒。这个外表精瘦、颇似古龙笔下《陆小凤》中的天下首富霍休的小老头大手一挥：全班除肖平之外，所有人暑假全部补代数！
这下可惨了！肖平原本就极其厌恶放假，因为他害怕那种谁也见不到的寂寞感觉。好不容易现在他有了几个死党，老二、二全、大斌、小薛。。。这几个人和他的交情都已经可以随时去住着玩儿几天，可现在倒好，统统要去补课了！谁还陪他玩？
虽然万老师法外开恩，只让大家补一个月的课，可是那也够难熬了呀！
那段时间，肖平差不多每天都是这样安排的：早上睡到自然醒，睁眼一看，已经日上三竿，老爸老妈早上班去了。他胡乱弄几口吃的，就穿着短裤汗衫，蹬着夹脚拖鞋骑车来到学校，要么坐在双杆上，要么坐在砖砌的乒乓球台上，总之，找个凉快的地方，眼巴巴的等着同学们下课。
由于是他们自己班的个体行为，所以学校也不会给他们单独拉下课铃。只要一看到大家走出教室，他就会撒欢儿般的飞奔过去，和几个死党嘻嘻哈哈的胡呲乱对一番。当然，他也会看到小北京，那时候他就会做几个鬼脸，显示一下自己多厉害，都不用补课。
等数学老师一声招呼，大家重新灰溜溜的走进教室，肖平就会无聊的骑车再往家里返。每天顶着太阳来回往返四五十分钟，就为了和同学们说笑那十几分钟，几乎一天不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