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嫁人生子

大学毕业后，小胖考上了老家的公务员。北京原本就不是我们可以留得下来的地方，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而我，却因为一个户口，被北京禁锢住了，我很羡慕他。
小胖回老家工作后，妞妞也结束了在外漂泊的生活。老妈打电话来说：“妞妞回来了，这姑娘真好，给我买了好多东西。”妈妈又说：“妞妞现在可漂亮了，比城里的姑娘都漂亮，我都认不出来了。”对于妞妞的决定，我由衷感到高兴。
很快，妞妞就在县城买了一套大房子，把姨妈接到了县城。小胖也离开了单位宿舍，住进了新家。一家人这么多年的辛苦和分离，终于结束了。
等一切安顿好后，妞妞在县城的繁华商区，租了一间门面，开了一家服装店。开业那天，我特意让我弟弟帮忙去送了一个花篮，爸妈也特意去贺喜。姨妈站在店门口，面色红润，笑逐颜开，喜迎八方宾客。在姨夫逝去多年后，他们家终于摆脱了阴霾，接二连三的好事，甭提多高兴了。
妞妞服装店的斜对面，开了一家家常饭馆。有一天，妞妞到店里吃饭，才发现店老板就是小姨邻居家的大刚，就是当年和妞妞一块回家的小伙。妞妞住在小姨家里的那段时间，大刚和妞妞年纪相仿，又在同一所高中，两人无疑就亲近了一些。
大刚没有考上大学，就去当了兵，在部队炊事班，学了一手好厨艺，退伍后，就在县城开了一家饭店。大刚是个勤快老实的小伙子，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当得知妞妞还是单身时，不由地心里乐开了花。每天大刚都做好吃的给妞妞留着，或者就送到店里来。经过这么多年人世的感悟和沉淀，妞妞也知道大刚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两个人一来二去，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当听到妞妞要结婚的消息时，我是震惊的，但也非常高兴。她历经千辛万苦，重重打击和折磨，终于找到了一个幸福的归宿，这是她应该得到的。
她们的婚礼赶在09年的年底举行。起初，我确实很想去，也很想去见证妞妞的幸福，但随着婚礼日期一天天临近，渐渐感到一丝难过。这么多年，妞妞一直住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那个从小陪伴我长大的妞妞，一直温暖着我疲惫的心。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我念念不舍的是当年的纯真情怀吧。
当时，刚好有一个重要的项目要投标，工作非常忙。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找了一个充分的理由，说服了自己。最终，我没有去参加妞妞的婚礼，只是让家人帮我送上了一份贺礼。
我还是没有勇气。
我是一个矛盾的人，没有勇气去争取，去给予，也没有勇气去承受失去的现实。
接下来，妞妞很快怀孕了，在10年的秋天，顺利生下个男孩。而后没过多久，小胖也结婚了。
而我呢？那几年，也陆续谈了几个对象，因为没有在帝都买房，都无疾而终了。也许，我注定是个孤家寡人。
转眼到了11年冬天，一次出差路过老家，就趁周末回家住了两天。近几年，村里人开始陆续在镇上或县城买房，剩下的人越来越少，年轻人已经很少有意愿在村里扎根了，留下来的小伙子可能永远都讨不到媳妇。我弟弟毕业后，回到了县城工作，所以我们家也搬到了县城。
回去之后，老妈跟我说：“你去看一下你姨妈吧，她还总是挂念着你呢，你好不容易才回趟家。”
其实，我也正好有此打算，也更想去看一眼妞妞，看她过得怎么样。
我和老妈出了门，在商店买了些营养品，就往姨妈家走去。
我们两家不知是有缘，还是有意，县城的房子也离得很近。过了两个路口，就到了姨妈家，是个新建的小区，一切都是崭新的。老妈轻车熟路，很快找到了家门口，估计她经常过来唠唠家常。
姨妈亲自给我们开的门，听说我要来，非常高兴，赶忙招呼我进门，然后急匆匆就去倒水。我忙过去帮着姨妈，拿杯子，放茶叶，接热水。姨妈忙着说：“让我来，让我来，你快坐着。”一边又和老妈说：“还是大宇这孩子懂事，从小我看着就喜欢。”
趁着间隙，我环顾这个房子，一百多平的三居，装修简单，却也沉稳大气，跟我在北京见到的没啥区别。坐下后，姨妈看着我，我也看着姨妈。许久未见，姨妈看起来精神十足，原有的白发可能是刚刚染过，显得乌黑亮丽，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衫，更显年轻。看着姨妈过的不错，我由衷感到高兴。
我和姨妈说了会话，问姨妈现在过的好不好。姨妈一个劲地说：“好，好，好，真是想不到，后半辈子还能这么过。”姨妈脸上的笑容深深地感染了我。
后来姨妈一直关心我生活上的问题，还催促我快点结婚，要是没有合适的对象，她就帮我找个好的。尽管我很怕回答这些问题，但在姨妈面前，我还是非常耐心地倾听。
彼此关心之后，我问他们都去哪里了。姨妈知道我指的是谁，说道：“他们都很忙，妞妞在服装店里忙着呢，那生意，时刻也离不开人”。
老妈插话道：“她也住在这个小区，离你姨妈近，互相也有个照应。”
姨妈接着说：“今天小胖加班，小胖媳妇带着孩子去娘家了，今天家里就我一个人。”
后来，老妈和姨妈又开始陷入无止尽的对往事的回味中。我找了个借口，就溜走了。我一直心绪不定，想去看看妞妞。
从姨妈家出来后，我沿着县城的街道缓缓地走着。这几年县城变化很大，去妞妞学校的那条路已经面目全非了，幸好几座政府大楼还矗立在原来的位置。妞妞服装店的位置非常显眼，走到十字街口，就看到了。
我注视着这个小店，站了许久，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但还是迈开脚步朝店门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一个小男孩从里面跑了出来，大约两三岁的样子，手里拖着一把笤帚，急匆匆地笑着从里往外跑。他脑袋圆圆的，眼睛也很大，非常像妞妞。我毫无迟疑就知道，这肯定是妞妞的孩子。刚想着，妞妞从里面追了出来，一把就拉住了小孩，刚转身要回屋，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我。她怔住了，然后微笑着，冲我喊道：“大宇，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快到屋里来。”
她的微笑，始终让我感到温暖，那是我熟悉的笑容，更容易拉进我们之间的距离。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羊毛衫连衣裙，黑色的打底裤和高跟靴，依然非常时尚。头发盘在头上，显得干净整洁，很难想象，她已经是孩子的妈妈。
进到店里，我才发现，外面看起来不大的店铺，里面却很宽敞，布局也较为合理。有时尚的女式套装，还有婴幼儿服装，各种服装样式，应有尽有，非常齐全，。
她忙活着让我坐，我连说站着就行。她又走到柜台后面，拿出了一瓶饮料给我喝，我忙说不用麻烦，她还是硬给我塞，我只好拿着。小孩一直想拿着笤帚出去玩，她则一直拉着孩子的一只胳膊，不让他出去。
我走过去把小宝贝抱到怀里，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耷拉着脑袋，不停地往他妈妈怀里扑。妞妞说他还嫌生，又对着小男孩说：“叫叔叔，快叫叔叔。”
他用稚嫩的口气叫了一声：“叔叔”。我突然感到很亲切，很感动，重新把小宝贝抱在了怀里。
这次见面，我们俩一点都不再感到尴尬。也许是马上到了30岁的年纪，一切都已经看开了吧。那天，我们聊了很多曾经的辛酸往事，忆苦思甜。她时不时关心着她的小宝贝，眼睛里散发出浓浓的母爱。
她的服装店生意一直很好，大刚的饭店生意也不错，在这个小县城，他们的收入算是非常可观。小胖的工作很顺利，姨妈的身体也比以前强多了，她说她很知足。我们都感叹，要在以前，想都不敢想会有这样的生活。
后来，妞妞关心地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啊？年纪这么大了，也该定下来了，别挑花了眼。”
我无奈地说道：“都是别人看不上我，我哪敢挑别人啊。”
聊着聊着，就到了中午，顾客反倒是多了起来，我赶忙起身告辞。妞妞劝我留下来到大刚饭店吃午饭，我不想打扰到他们的生意，就婉言谢绝了。
我出来时，妞妞在后面跟着，非要送我出来。当我转身离开时，她突然又郑重地喊我说：“大宇，在外面好好混，我相信你！”
我连连点头，她满意地冲我微笑。
我突然间释怀了，内心感到无比的轻松。妞妞有了新的生活，幸福的生活，这是我所期盼的，我由衷为她感到高兴。而我，也该有新的生活，更幸福的生活，为我未曾生活过的。
我掉转头，迈着轻便而坚定的步伐，离开了妞妞服装店。